第四章谁进过我的房间之七最痛苦的记忆
两年前的那个夏天格外的热,梁都市所辖的平阳县一村民去龙背山采药,远远地看见在一棵橡树上挂着个灰白色的东西,似乎还在随风摇摆。
此处比较荒僻,除了采药人,连放羊的都不会路过。
他就到近前想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距离橡树还有十米距离,采药人就闻到了恶臭,心知不好,就加了小心。
树上挂着的是个人,从头到脚爬满了蛆虫,绿头蝇的“嗡嗡”声大得刺耳,还不时有肥大的虫子掉落下来。
县刑警队在尸体下方找到一个钱包儿,里面有身份证、工作证、遗书和几百元钱。
死者自称刘玉坤,梁都市某局副局长,请见到他的人报案并收下钱作为谢礼。
县刑警队感觉案情复杂,就上报市刑警队。刚任大队长不到一年的陈集,被支队长叫去,分配了任务。
随行的有应子和一名男法医。
刘玉坤是踩着两块摞起来的青石把自己挂上去的。
但是想把尸体从树上摘下来,大家可真费了大劲儿。
法医初步勘验认定是自杀后就把尸体装袋。
一行人走到山腰时负责开车的小杨指着一条河说:“我建议咱们大家下河洗洗吧,别把蛆带到车上。”
确实,人人鼻腔里那股恶臭一直跟随不散,周身也被汗水和尘土包裹着,奇痒难耐。
此处距离停车处仅有半小时路途,想到也许会把蛆虫带到车上,而他们还要在车上坐一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回到县城。
于是大家决定洗一洗再上车。
男人们洗完,刘应子也要洗。
谁想到她洗澡那么慢,等她洗完,天已经黑透了。
回到车旁,县刑警队的同志提出在车上过一夜,明早再赶回县城。
龙背山不高,但是险峻,当地人晚上都不敢开车赶路,何况他们?
尸体被放进县刑警队那辆老破车上,七个人都挤在小杨开来的七座车上。
小杨拿出车里的矿泉水、方便面和火腿肠给大家垫肚子。
刘应子请小杨卸下一个车座,她晚上想在车下休息。
小杨就答应了她的要求,把副驾驶的车座卸下来,搬到距离七座车几米远的一棵大树下。
啃着方便面,大家都看着车下的刘应子,空旷的树下,本就瘦小的刘应子看着那么的楚楚可怜。
“头儿,你得下去陪她呀,她一个人在那儿呆一宿,咱们也不放心啊。”小杨说。
特殊情况之下,领导就是正义的化身。
男法医也说:“是啊,这里虽然没有狼,但是肯定有蛇,刘法医自己还是不安全。”
陈集心想她为什么下车,不是因为你们的脚太臭吗?
“把车垫儿给我!”陈集卷着车垫儿走到刘应子身边。
刘应子看看他:“怎么,你也嫌车里臭啊?”
随后赶来给陈集送水和食物的小杨没听见刘应子的话,直接说:“我们队长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来陪陪你。”
应子“呵呵”轻笑:“好啊,谢谢啊!”
月光下,她的眼睛晶晶亮。
那时,陈集和刘应子除了工作,还属于陌生人,根本没有可聊的话题。
至于那具尸体,处于暗夜山中的他们,不约而同选择弃聊。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山间习习凉风和淙淙溪流声的安逸,让一直被失眠困扰的陈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八岁那年,陈集高烧住院。
爸爸陈江河时任市第三医院副院长,自然陈集就住进了三院。
住院那天,正好是陈集八岁的生日,谁也无法预料到,短短七天之后,妈妈陈颖就死在了儿子的病床前。
“小宁,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够勇敢,妈妈不能看着你长大了......”
陈集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妈妈的哭泣犹在耳畔,他看着点点星空,感觉似有清泪顺眼角流下。
“你怎么了?”应子温和地问。
陈集忙起身,刘应子坐在车座上,皎洁的月光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
此刻,夏虫在草间低吟浅唱,微风轻拂,传来树叶温柔的“沙沙”声。
“怎么了?”陈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又从何说起。
“你经常做恶梦吗?你自己不知道吧?你有神经官能症,如果不治疗、不调整,只会越来越严重。你没发觉自己比实际年龄显得大了好几岁吗?”应子的声音此刻听来很好听。
陈集不禁哑然失笑:“可你是法医,也给活人看病吗?”
“你当自己是死人不就完了。”说完,自觉此话不妥,应子说:“我学过心理学,你说说看,医者不自医,虽说你说刑警,也许我就能治你的病。”
事后陈集无数次问过自己:埋藏在心底二十一年的秘密,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为刘应子打开了门呢?
从住院的第二天开始,只要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在,小陈集就听到父母在不停地争吵。
准备出院的前一天深夜,陈集在睡梦中一直听到妈妈在低声呜咽,他记得自己两次从梦中惊醒伏在妈妈的床前。
妈妈安慰他:“没事儿,妈妈就是和爸爸拌嘴了,你睡吧,明天就出院了,回家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后来姥姥告诉他,你爸妈的血型都是A型,你的血型却是B型,你爸怀疑你是你妈和别人生的孩子。
爸爸深夜给妈妈打过一个电话,说他验过自己和陈集的DNA了,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就是这个电话,彻底击垮了李颖。
半夜查房的护士看见李颖歪倒在床边,手腕被切开了一个大口子,血一直蜿蜒流到厕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