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死了两个人,为何不笑?
他的目的本就是挑战整个江湖。
东方曙色,西边淡红。
人如云,人如星,在天上不知是飘散还是聚拢。
它们既没有太阳的光芒,更没有月的幽色。
有些诗人会去写云、写星辰,只因为它们至少能挂在天上。
可诗人们不知道的是,云会随风飘动,星又时隐时现,消亡还是存活只在一瞬间决定。
如云不是云,他不想当云。
他必须是太阳。
就在黑衣人冷笑时,一柄飞扇却已袭来,扇的暗格之中藏着唐门的百香散。
如云的速度或许不快,可他必须站着。
哪怕脊柱已碎,他也一定要站。
站在江湖、长街上的人,还能如此潇洒,早已超乎常人。
扇子已出手,可黑衣人却根本不惧。
他甚至躲都不想躲,轻轻掷出人面桃花,刺破了那面扇子。
如云大笑道:“你有本事,就再过来!”
说罢,忽翻折过去,已然腰脊断裂。
黑衣人冷笑一声,见底下两人不再有声息,便施展轻功而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碎星还活着。
唐家堡外,有野狼和虎豹。
但碎星已顾不得那许多,只是继续走着,向有光的地方走。
他没必要留在唐家堡了,这里的人不会治他,只会利用他。
他站起身,看向如云,深深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茶馆酒肆间都在讨论一件事:人面桃花。
老王捧了杯酒,慌张道:“你们听说了吗?”
张捕快冷笑道:“听说什么?”
老王道:“在唐家堡杀人的,还有杀唐鹤和唐辞的,用的都是一种暗器,叫人面桃花!”
张捕快脸色乍变,道:“是谁用的?”
老王叹道:“不知道,想来应是些旁门左道,既没有练剑的耐力,更没有对剑的诚心,才发明出了暗器。”
张捕快道:“这些事情,是从哪里听来的?”
老王道:“就在咱们这个酒肆,昨天夜里来了一位客人,满身是血,比唐家堡那疯子唐悼还恐怖。”
老张冷笑道:“老王头,你他妈一定是在骗人,我一天到晚都在这酒肆里面坐着,又怎能不知道?”
老王道:“那就是你的问题,总之—掌柜的是看见了,他走出去后只是问他,‘客官哪来?’‘客官先快快坐下。’之类的。”
张捕快笑道:“你快点说罢,我这一碗酒还没喝完,过一刻又要回衙门了。”
他正吃着红辣椒,喝一壶白酒暖身。
老王道:“好,好。戴掌柜出去以后,那疯子客官竟然从店里摸走一根筷子,含在嘴里,人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他顿了顿,口中乾燥,喝一口酒。
他又道:“过一会儿他拿出来时,整个筷子头上,都他妈的是血!他就把筷子拿着,在墙上一笔笔写下几个字来,你们若是不相信,一可以去问戴掌柜,二可以出去看看,就在招牌底下。”
张捕快一口吃下辣椒,端着酒碗出去。
果然,那招牌下面用血写着“人面桃花”和“凶手”六个小字。
只不过血会流下去,让字模糊不清。
老王低声道:“戴掌柜今天才问明了,那疯子客官是从人面桃花手下活过来的。听他说,那龟孙子是要用人面桃花杀光江湖高手!”
戴掌柜叹了口气,走出内堂。
他头上系着白布巾,显是四川人。
可他的性情却并不火爆,反而温和如水。
他开口问道:“几位也知道了?”
老王道:“知道了。”
戴掌柜叹道:“你们可要小心,那些贼杀人不留情,无论是怎样的人,他们都杀。”
老王缓缓道:“掌柜的,你今天很怪。”
戴掌柜笑了笑,道:“我哪里奇怪,夜里被人叫起来,又看见那样的人,谁不觉得骇人才奇怪。”
张捕快忽道:“昨天的客人,现在哪里?”
戴掌柜道:“在屋里,他恐怕还会睡上几个时辰。”
张捕快喝完了酒,起身探头,去看那客人。
而那客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碎星。
碎星面色苍白,手也苍白,唯独不发白的是他沾了血的嘴唇。
戴掌柜叹了口气,摇摇头,拉上帘子。
就在此时,酒肆外走进三个人。
第一个人一件柳黄衫,腰肢纤细,下穿纯白长裙。她眼神如水,面色如秋,任何男人看见都想掐她一把。
第二个人疯疯癫癫,长发散落垂到肩头,身上一股粪尿味道。任何男人看见他都会避开。
第三个人年纪很小,也比另二人矮一头多,似是个男孩。
他们的右手不带皮套,也没有太多茧子,想来不会是唐门的人。
女人微笑道:“三壶酒,三盘牛肉,每盘切半斤,每壶打三两。”
戴掌柜点点头,回去烫酒切肉了。这家酒肆不大,因此也不招夥计了。
疯子问道:“你也喝酒?”
孩子道:“我当然喝酒,我怎么就不喝?”
疯子笑道:“你喝完酒,正事做不了了。”
女人问道:“什么正事?”
疯子高声道:“你忘了吗?咱们说好是来抓人的!”
整个酒肆都安静下来。
戴掌柜托个木盘子,把酒肉都送上来,还有三只海碗,三双筷子。
女人叹道:“你总想所有人都听见,这事明明不能说出去的。”
疯子笑道:“你的声音不也很大?”
女人太息道:“可我现在是女人,女人说话就要柔和着些。”
疯子道:“你是女人?”
女人瞥了一眼,道:“我怎么不是?”
疯子大笑道:“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我这个疯子还能不知道?”
女人嫣然道:“你倒是说说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疯子一怔,忽用筷子夹着女人的脸,笑道:“你若当真如此,老子可不管什么掌门、长老了。”
女人似有些迟钝,但更显可爱。
她道:“你说掌门还有...”
疯子捂住了嘴。
女人并不傻,如果有人觉得女人很不聪明,还想要搞懂女人的时候,那他一定是疯了。
女人冷笑道:“今天晚上去什么地方?”
疯子道:“你忽提起这个做什么?”
女人笑道:“我不提,你也不会提的。到时候走到哪算哪,我可不愿在巷子里。”
疯子不和女人说话了,因为他现在根本站不起来。
他的青布宽裤现在竟显得很紧。
女人笑道:“好了,咱们正事要紧,到时你拿他的武器,我去杀他。”
疯子叹道:“我怎么可能拿的住!师父总教我去练指法,可那毕竟需要专注。”
女人正色道:“武功靠的就是诚,你若不诚,又怎么可能练好?”
疯子道:“是、是、是,靠的是诚。”
女人冷笑几声,不去理他。
孩子忽问道:“你们说,他什么时候会来?”
疯子道:“不知道,先喝酒。”
孩子道:“他会不会早就来了?”
疯子道:“你胡说什么!他若是来了,我还能老老实实地坐在这喝酒?”
孩子道:“那你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他来没来?”
疯子不说话了,而女人在一旁笑。
疯子道:“你笑什么?”
女人笑道:“我在笑你连一个孩子也说不过。不过他说的确有道理,我们本就来得晚了。”
她一口气喝乾了酒,吃尽了肉,走向木柜台。
戴掌柜正擦拭着桌子,又打一桶热水。
他见有人来,便停下问道:“几位吃完啦?”
女人道:“没吃完,但我们还想看一个人。”
戴掌柜脸色一变,道:“看谁?”
女人道:“你的屋里有谁,我们就看谁。”
戴掌柜冷笑道:“可惜得很,你们一个人也看不到。”
疯子笑道:“这不一定,我们看了才知道有没有人,看了才知道可惜不可惜。”
孩子虽不高,但也能把脑袋放在柜台上。
他问道:“你不让我们看,就说明有人。我们就看一眼,之后便结账了。”
戴掌柜见到这孩子,忽吓了一跳,脸色大变。可他还是让这三个人走进去。
有些时候,人不得已做一些违背意愿的事。
但若这些人是武功第一人,那是否可以不做?
这说不好,这只取决于他的本事能否让他打败所有人。
戴掌柜深深地叹了口气,可他并不怜惜什么。就好像大雁归巢,它们也不是为了寻找,而是为了习惯。
那三人转身进去,推开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