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惇亲王面色蓦地一变,一把伸出手扶住了赵挽梦,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震惊愤怒的神色:“我不在的时候,谢希尊竟然对你做了这样的事!”
赵挽梦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弄清谢希尊是谁,就被秋娘一把拉到了身后。
只见秋娘牢牢地把她护在身体后面,冷冰冰地道:“惇亲王,我家小姐很好,不需要您的关照。”
只有赵挽梦还对着大批信息量无法消化。
谢希尊?做了这样的事?哪样?
还有,秋娘这敌意满满的态度又是为什么。
虽说秋娘将她护得严严实实,但赵挽梦仍然可以感到惇亲王滚热的眼神在自己的皮肤上炙烤,良久,他方轻轻笑了一声。
“挽梦需不需要关照,也不是取决于你。”惇亲王上前一步,把二人逼得后退一大步,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就把秋娘拽开了,剩下赵挽梦顶着一张懵逼的脸面对他。
她不懂他们之间是否曾有过什么纠葛,但惇亲王的眼神让她有些害怕。
他道:“你且看看我带给你的是什么。”
经过这么一提醒,赵挽梦才想起惇亲王刚下马车的时候就往她手里塞了本什么东西,但那时候她实在有被震惊到,呆住了,就没注意。
于是她捏着书的一角,飞快翻了一轮,书页翻动间,熟悉的英文单词在瞳孔中飞逝而过。
虽然有些英文字母的写法跟现代不太一样,但大体不影响查阅。
这叫什么?这叫雪中送炭啊!从穿越过来开始赵挽梦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处于惊吓当中,忽然接受到善意,让她不由得湿了眼眶。
赵挽梦感激涕零地就要去握他的手,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远处抱着手的太监仰天长啸:“皇上驾到——”
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赵挽梦的脸色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煞白,迟疑地看去,一台通体金黄的轿辇果真颤颤巍巍,从暗黑的夜里向她靠近。
很快,一阵熟悉的笑声首先传了出来:“皇兄也在啊。”
帘子被细长的一指挑开,男子撑着膝盖笑吟吟地看向赵挽梦。
赵挽梦想起她这一天作呕不断,对赵乔乔和惇亲王全呕过了,怎么看见最变态的人反而不呕了呢。
惇亲王行了一礼:“陛下。”
谢希尊抬手,笑道:“免礼。”
看上去是如此兄友弟恭,但处在他们俩之间的赵挽梦却感觉气压有点低。
谢希尊仍旧没有下轿的意思,向着惇亲王的位置微微侧首:“朕从前便听说赵府嫡女爱慕皇兄已久,皇兄往日里是一直不闻不问的,今日这是回心转意了吗?”
惇亲王的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一派温文儒雅的模样:“臣听说挽梦小姐要为朝廷做事,便为她送来了外邦文汇编,只是为了陛下您做考虑。”
“是吗。”谢希尊微微一笑,向两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
两个侍从俯了个身,便急急匆匆地赶向马车背后,不一会儿,就吃力地把两大摞书籍抬到了赵挽梦的面前。
谢希尊摸着下颌,将目光转向了赵挽梦道:“那恐怕,皇兄的心意,挽梦小姐是用不上了。”
赵挽梦如梦初醒。
她看出了皇帝跟这位惇亲王的关系不太好,因此她原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怎么也没想到战火竟然会烧到自己身上。
看了看惇亲王,也是皱着眉看她。
几个意思,要她二选一?
这结果不是很明显了吗?
一大摞跟一小本,皇帝跟一个亲王,她如果不选这小皇帝的,那根本说不过去。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可是皇帝啊!
她现在对这个世界缺乏了解,皇帝又那么急着想要的她的命,她可得罪不起。
但是,皇帝得罪不起,就算是惇亲王她也得罪不起,毕竟也是一个皇室中人,动动手指她就能灰飞烟灭了。
想到这里她就对原身十分敬佩……原身到底是怎么做到又有傻病又能同时跟皇室的两个男人扯上关系的?
没有办法了,既然她现在穿越了过来,那这烂摊子也只能由她来收拾。赵挽梦走到了惇亲王面前,用尽了毕生拒绝男人的功力,语重心长道:“惇亲王,你是个好人,我非常感谢您。但是我想,陛下一定比您更不希望我搞砸了这一次的书信交流,因此,我有陛下的赏赐便够了。”
赵挽梦看着惇亲王越来越诧异的神色,心在滴血。
多么可爱的一个男人,就这样被她伤透了心。
惇亲王脸上风云变幻片刻,良久才铁青着脸说了一句:“我改日再来看你。”旋即,转身上了马车离去。
而皇帝,笑容也随着惇亲王的远去而渐渐消失,待惇亲王的车马一拐过巷口,他便也将帘子拉上,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
那么无情。
赵挽梦嘀咕着,蹲下身子就要把两大摞典籍扛回府中。
秋娘满面惊恐地来夺:“小姐万万不可,秋娘尚在此处,怎可劳动您金玉之躯?”
赵挽梦摆了摆手劝退秋娘,道:“虽然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是赵府待我是怎么样,我还是略能猜出一二,这些典籍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秋娘你且先行,我有几件事很疑惑,要问问你。”
她在现代从小就在农田里长大,长大了被接回城市,在那对父母手里却还是跟打工仔没两样,五十斤的大米都哼哧哼哧地扛上过四楼,这点重量简直是毛毛雨。
说起这个,她倒是觉得原来的赵挽梦跟自己也有同病相怜之处,都是有小姐命,却不配得小姐病的。
秋娘夺不过她,只能妥协了,帮她拖着底:“小姐问便是。”
“我方才看你对惇亲王敌意很强的样子。”赵挽梦跨进门槛,好奇道:“为什么呀?”
不谈还好,一谈,秋娘却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姐你是全然忘了。”秋娘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惇亲王此人嗜权如命。小姐往日里对他十分爱慕,他却向来爱答不理,此时见小姐在圣上面前得了宠,却又嗅着味道来了,秋娘实在怕小姐为他所害。”
“哦……”赵挽梦陷入沉思。
那她方才对惇亲王那个态度……也怪不得他会露出如此受伤的神情了,想是不能理解她为何突然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也确实,若是换成从前的赵挽梦,她真拿不准会怎么选。
问到惇亲王,她就不得不想起惇亲王口中提到的名字——叫什么来着,“谢希尊”。
刚穿越过来的她能获得的消息屈指可数,她必须抓住每一项,以防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反应不过来。
“对了。”赵挽梦在偏府门口放下典籍,迟疑道:“谢希尊,你知不知道是谁?”
她刚说出这个名字,秋娘就吓得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四下突然寂静下来,秋娘满脸紧张道:“小姐,可不敢直呼陛下名讳啊。”
……原来如此。
从古代人的角度来看,或许谢希尊挺不错的,不但没有当场处死她,反而还给她三天赎罪的机会。但是对于她这样一个对生死尊卑观有不同见解的现代人,她确实很不喜欢谢希尊。
因而一知道谢希尊是皇帝之后,赵挽梦瞬间就对很多事情失去了兴趣。
她现在是个有任务在身的人,谁都没有活命重要。
赵挽梦开始闭嘴办事,她先掏出在怀里待了老半天的使臣文书,一甩裙摆快快乐乐地在案上坐下,然而,当她打开了使臣文书的外包装时,她的笑容渐渐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使臣文书的外包装差不多手掌那么大,但那确实一折再折后的模样,真正的文书,有一个赵挽梦高,两个赵挽梦宽。
大也就算了,字还全是密密麻麻的。
光是看着她都要晕倒了。
赵挽梦凝重地燃起两盏灯,开始彻夜奋战。
清晨,赵挽梦被脸上传来的瘙痒感唤醒。
迷蒙之间她想,怎么在古代也有那么多的蚊子,于是抬起一手,飞速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与众不同的触感终于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赵挽梦揉了揉脸旁的口水,迷茫地抬起头,谢希尊微笑的脸出现在她迷雾般的视野里。
“砰!”一大卷文案被碰倒在地,赵挽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按照秋娘教的生涩地行了一礼:“小女见过陛下。”
“嗯。”谢希尊简单地应了一声,旋即视线从她昨晚的工作量一一扫过。
“看来挽梦小姐昨夜不曾好好歇息。”
扫视了一圈,这个臭男人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虽然赵挽梦很想飞起一掌把他打飞出九霄云外,但现实所迫,她还是做出了一副卑躬屈膝的神态:“陛下言重了,这是挽梦应该做的。”
这回答确实挑不出错,然而谢希尊却仿佛对这样圆润的回答没有兴趣,偏了偏头话锋一转:“你不问问朕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吗?”
赵挽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不是来检查她作业完成情况的么?
见她愣住,谢希尊笑着瞥了一眼身旁站着的侍卫。
很快,门口就被拖出来三个人影,赵挽梦定睛一看,竟是情夫人、赵乔乔和她老爹。
他们手脚都被绑住了,个个的眼眶都充满了眼泪,求生一般看向赵挽梦。
赵挽梦看了他们一会儿,视线缓缓转回谢希尊脸上。
谢希尊淡色的眸子毫无波澜,好像他绑的不是自己的子民一般,声线亦是冷淡不易接近:“难道你家里人没有提前告诉你,你今晨已经被封为御前外典客了么?”
虽然她在校的时候英语学得不好,但历史还是不错的,“典客”是古时相当于外交官的一种官职,把谢希尊的鬼话翻译过来,就是她现在已经被封为了这个国家的外交官。
可她怎么也不能将自己被封和家人被绑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尽管她对这些家人并没有什么感情。
然而谢希尊却好像格外期待她的反应,还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君为主,臣为辅,赵挽梦深知面对这样的情况,阵脚要先稳住。
她双膝跪地,大叩行一礼:“臣,谢圣上隆恩。”
随后,才若无其事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现下臣已经是陛下的臣子,而不是赵府的嫡女,赵府如何,与臣女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