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如故。
我刚平复不久的心绪再次被这个词语搅弄得无处置放,心魂欲碎。
我早该知道,这一切的殊荣与偏爱,是因着这副容貌。
随后,我不止一次在心中默念,隐隐觉得这个词很是熟悉,我想要抓住什么,却追寻不到。
我愈发茫然,可我不能有所表现。
在花越离去之后,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头脑清醒,也充满了悲伤。
可我还未为自己的命运悲痛,就已陷入了一阵迷雾之中。
茶楼中关于那位洛三小姐的几句叙述并不能满足我,我更想知道他们二人之间不为人知的故事。
是什么样的刻骨爱恋,能让一位君王如此念念不忘?
我再次将目光转向了那高坐之人。
这一次,我恍然懂了他很多。他的忙碌,他的冷漠,他的眼神,似乎统统包含着难言之隐。
我日夜守着他,落在我心头的,是一道孤寂默言的身影。
一次,我有意打碎了一只茶杯,想要打乱他的沉思。
他确实回神了,只温和地看了我一眼,又叫宫人取来了新的。
我的心中沉寂且悲伤。我想做些什么,可我开不了口。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我会心疼呢?
难道我对他的喜欢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吗?难道我已在不觉之中对他情根深种了吗?
无数次夜里,我这般问着自己,无人应答。
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可那些相识之人,那些过往之人,都曾在那么一刻,将我认作了故去之人。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那么一种微茫的可能,我就是她呢?
我不断追问着自己,只觉头痛欲裂。
我是谁?
我是冰清,是一位君王的随身婢女;我是清清,是饱尝艰辛的落难之人。
可在这之前,在我坠河未被救起之前,我又是谁呢?
为什么我怎样都想不起来?
我的心中愈发茫然,只觉头痛欲裂。
这一次,我倒在了一场大雪之中,染上了风寒。
我并不怕雪的寒冷,这突然到来的疾病是我没有想到的。只因记忆中的自己,还从未生过病。
我将这算作是命运对我的罚。
……
“冰清姑娘,皇上下令搬往甘泉宫。姑娘也快收拾收拾,跟着过去吧。”
房门之外,我正疑惑看着走动的宫人,便听到了这番话语。
常公公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笑着补充道:“哦,这甘泉宫啊,才是南楚历代君王的日常居所。天气转寒,皇上觉得飞霜殿冷了些,这才下令搬过去的。”
真的是这样吗?
飞霜殿的寒风确实有些冷,可也并非不能忍受,我远遭遇过比这更冷的。
“姑娘,您房间收拾好了吗?我来帮您吧。”
疑惑之际,碧珠的到来让我中止了思索。
常公公笑了笑,“正好,有碧珠帮着姑娘收拾,杂家就先告辞了。”
常公公离去后不久,碧珠便不由分说地为我忙碌了起来。
我本不愿劳烦碧珠,终是招架不住她的热情。
途中,从震惊的宫人口中,我得知了更多。
据说,那人之前一直都住在飞霜殿,这还是头一次。
我默默跑去看了他一眼,他的面色有些憔悴,恍然真的生了病。
为何偏偏是在今年,在我生病的时候?难道是因为我?或是我传染给他的?
心痛不觉,察觉到一阵脚步声,我忙走开了。
这一日,我搬离了飞霜殿,住到了甘泉宫的偏殿。
碧珠仍旧住在附近。
……
较之飞霜殿,甘泉宫暖和了几分,奢华庄重,不过里面的陈设与飞霜殿并没有什么不同。
甘泉宫中,一切照旧。风寒随之好转。
每日,我早早起身,为之更衣,我再也不会弄反那发簪的方向。
而后,我等着他下朝归来,侍候他用完早膳,再守在他的身边,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或是不时添茶。
继而,我为他摆上满桌的午膳,他想吃的都能夹得到,再守候一侧,听着吩咐。
如此往复,直到黑夜。
一切,我都已熟悉在心,我再也没有刻意捉弄他。
他专注做事的样子,他平静深思的神色,以及那日雪地上的晕倒,叫我暗自压着自己的思绪,不敢多思。
甘泉宫一如飞霜殿般寂静,我默默服侍着这位君王……
在搬到甘泉宫的第三日,空中又下起了雪,甘泉宫被雪覆盖,就同飞霜殿一样。
我并不觉得冷。
“诶,我最近怎么没听说关于那婢女的消息了?”
“对啊,不仅朝中的议论消失了,就连宫外也没什么动静了,真是叫人奇怪。”
“前些日不是有传言说朝中哪个大臣在殿上奏请皇上立那女子为妃吗?怎么这才一月不到就没消息了呢?”
“这我知道,听说和丞相大人有关。”
“丞相大人?李大人不是快要大婚了吗?此事怎么牵扯到丞相大人了?”
“听说那个大臣的奏请惹得皇上发怒后没几日,便陆续有大臣跟着上书,是丞相大人一手压下了所有相关奏折,禁止朝臣私议。这些事,皇上也是默许的呢。”……
走廊间,我默默听着这番话语,感叹了番那位丞相大人的善举,这才端着茶,前往书房。
夜色朦胧,灯火璀璨。那人正坐在灯火之下,独自下棋。
我在门外停留了片刻,这才走进。
茶杯放下的一刻,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似想叫我与他下棋。
这一番想法叫我瞬时低下了头,退到了一旁。
我的身份并不能与之同坐。
我默默站着,不敢妄动一下。
因为我屡次发现,只要我稍微动一下,那人便会开口叫我回去休息。
可我不想这么早回去,我享受此刻安静的时光,我喜欢就这样守在他的身边,无人打扰。
我的心也唯有在此刻,得以片刻的休憩与安宁。
我默默看着他独自下着一盘残局,不时去添着炭火。
这炭火温暖我心。
夜色深深,一个时辰后,那人再次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随即行礼退去。
但我并没有回房休息,而是静守在书房之外,默默看着房中的灯火。
我明白自己的心,我想要靠近,可又不敢。
我只觉这人身上还有很多是我未发觉的,比如三日之前,我就不知道他是何时就寝的。
那般深的夜,他是怎样日复一日地熬过来的?
我的心中忧思。
我愿意守着那房中的灯火,不觉疲倦与冷意。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那一晚,我做了个梦。
我梦到自己身处一片空旷的雪地之中,有声音不断唤着我的名字:冰清。
当我从梦中惊醒时,天尚未明,黯淡一片。
我错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仍旧是一行未干的泪水。
我已忘记这是多少次了。
随后,我注意到了手中的纸条,那上面的两个字,叫我瞬时明白了什么,忙找起了那两本话本。
随后,我一有闲暇,便疯狂地读起了那两本册子。
濯池,洛青辞,明泽君,冰卿姑娘,几个名字不断在我脑海回旋,让我寝食难安。
这一次,我恍然从那些虚构的故事中发现了什么,恍然看到了落笔之人隐藏的故事。
令夏城中热卖的话本,记载的会不会就是他们的故事呢?
我的心中热切且好奇,疯狂地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