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要找什么?”
“找一株草。”
这是祁延山中一对主仆一连几日的对话。
暗鸢每日看着这位姑娘早出晚归,有时膝盖、手上还会带着擦伤回来,心中隐隐不安。
他不知道这位姑娘在找什么,甚至问不出什么由头。
这近乎疯狂的行为和每日到点都会按时归来的举动让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有时会暗中跟着,有时则待在凌风阁中,扫扫庭院,修理一番树木。
他只能尽力做好一个下属的职责。
“主子回来了。”
这日傍晚,暗鸢见到来人平安归来,忙迎了上去。
一身疲惫的洛青辞点了点头,便坐在了石桌旁。她看着面前备好的饭菜,不由眼中一顿,“这鱼?”
见状,暗鸢笑了笑,“哦,这鱼是荷花池里的。见主子近来神色疲惫,所以抓了条鱼让后厨帮着做了来。”
暗鸢不会做饭,洛青辞也没时间去厨房,他口中的“后厨”乃是山中的一个公共食堂。
上山多日,他们都是去那儿取饭的。
“主子不爱吃鱼?”
见面前之人没有反应,暗鸢疑惑道。
洛青辞回过神来,忙笑了笑,“没有,日后还是少做吧。”
看着面前之人慢慢动起了碗筷,暗鸢不由拍了拍脑门。
他怎么忘了,这鱼是前主子喂的,就算是要抓鱼也要去别处抓。
“暗鸢,过两日我打算去断月崖底看看,你去山下买些绳索之类的用具。到时,还需你帮我。”
半刻之后,洛青辞放下了碗筷。
闻言,暗鸢眼中一惊,“主子去那崖底作何?这多危险。”
“我看过了,那山崖崖壁草木横生,巨石突兀。若是借着绳索慢慢下移,并没有多大的危险。”
“主子要去那崖底,容我去打探一番,一定有别的路到那崖底的。”
确实有别的路,不过要绕道祁延城,多花费一日时间。
洛青辞摇了摇头,随即起身离去,“暗鸢,这会是最后一个地方。去了那崖底,我便不会再在山中四处走动了。”
回到房间,洛青辞褪下了衣衫,看着腿上的一道青痕,愣了一下。
她随即拿起了桌上的膏药,慢慢涂抹着。
她知道,那藏书阁浩繁的书籍是她仅凭几日时间昼夜不寐也不能看完的。
这几日,她在祁延山中四处闲逛,在旧时的踪迹上寻找,比那时还要虔诚。
……
千里之外,南岭。
辽阔的平野间,一片荒凉。四处是枯老的树木、萎谢的杂草、贫瘠的土地。
道路间,几个身穿破布的百姓聚在一处。他们嘴唇干裂,面色枯黄,巴望着来往的路人。
“宣王殿下驾到,下官有失远迎。”
这时,道路尽头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身着官服的肥胖男子,对着一普通男子恭敬一礼。
濯池打量了眼来人,眼中晦暗不明,“县令来得挺快啊。”
闻言,来人眼中一惊,忙回道:“王爷上说笑了,南岭刚经战乱,这时又发洪灾,百姓居无定所,下官深感忧虑,与百姓同吃同住,未敢懈怠。昨日听闻村子里来了几个陌生面孔,下官不用猜便知是王爷到了。知晓皇上派王爷来赈灾,下官日夜盼望,可算把王爷等来了。”
“哦,县令辛苦,那不知这朝廷粮饷该如何处理呢?”
“王爷放心,听闻消息,下官已准备好了存粮之地,临时搭建了粥棚,随时都能开棚施粥。王爷可即刻召集其他地方官员,我等俱听王爷调遣。”
闻言,男子眼中一笑,“县令做的准备挺全,既然都听本王的吩咐,就请县令去牢房里住上几天吧。”
言罢,几名官兵便将其制伏。
县令面色一惊,“王爷,下官尽职尽责救灾,不知所犯何罪,要如此对我?”
“洪灾发生后,县令本可自主开仓放粮,救济难民,却以没有上方指令为由,迟迟不作决断,致使灾情恶化。听闻本王欲到此赈灾,县令连夜修筑水渠,搭建民居,劳役难民,致使百姓苦不堪言。这些,本王说的可对?县令既为地方之官,却无治理之才,赈灾一事就不劳县令费心了。”
闻言,县令眼中一惊,本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又被那道凛然目光吓了回去。
“来人,将此人压入大牢,等候发落。再去将其他地方的官员都请来。”……
这一消息四散而去。第二日,县令府中早早就到了十余名等候的官员。
“大人,王爷召我们来,怎么还没现身?”
站了半刻,终于有一名官员忍耐不住。
“王爷一早就去考察灾情了,诸位稍等。”
闻言,众人点了点头,只得等着。
可等了好一会儿,茶水换了几壶,仍旧不见来人,让他们不由议论纷纷。
“大人,王爷还没回来吗?这都午时了,如今灾情一日难过一日,我等还要忙着回去处理事务呢。”
又一官员开口,众人纷纷点头。
“王爷回来后自会通知各位,还请诸位稍等。若是诸位饿了,我这就吩咐下人送上饭菜。”
侍卫言罢,忙示意旁人端上了道道美味珍馐。
这诱人的饭菜与他们所见的咸菜馒头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们不解何意,最终无一人敢用。
日近黄昏,一阵马蹄声传来。侍卫忙上前,“王爷,您回来了。”
一神色略有倦怠的男子点了点头,“如何?”
“有几名官员连连叹气,饭菜端上来后不屑于此。有几个不时看上几眼,见旁人不为所动,还是忍了下去。”
男子笑了笑,随即走进了门中。众人见到来人,面上有了起伏,忙行了一礼。
“都起来吧。”
男子沉声一语,打量着面前众人。与此同时,一众官员也在打量着面前这位鲜有听闻的王爷。
“王爷召集我等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良久,一官员上前问道。
“昨日那个县令的事诸位想必都已听说了吧?”
男子笑了笑,看着几人疑惑的神色,继续道:“本王知道,南岭刚经战乱不久,民生还未恢复,又遭受了洪灾,天灾人祸下,诸位艰难维持,早已疲乏。但请诸位相信,朝廷一直心系此地,从未放弃这一方难民,也未对你们的付出劳心视而不见。”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诸位初做官之时,想必也曾有过为民谋福之壮志,就请诸位莫忘初心了。本王邀诸位前来,是为探讨如何赈灾,以尽快恢复民生,而非震慑尔等莫要无所作为、有所胡为,是为嘉奖诸位劳苦,而非立我一人之权威。诸位可都明白?”
众人闻言,各自听出了不同之意。
劳苦者如获救星,尽职者一扫焦虑,偷懒者心生胆寒,作乱者畏怯不语。
看着众人不一的表情,男子会意,“既然诸位都已明白,就吃了这顿饭,各自回去做事吧。至于赈灾事项具体如何展开,本王会派人通知诸位的。”
言罢,他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