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站立的那道身影,手持长剑,容貌清俊,衣衫上沾染了些许血迹,目光中晦暗不明。
“王爷。”
随眼看去,侍卫注意到了那陌生的持剑男子,不由上前提醒道。
濯池罢了罢手,示意一众护卫退到一旁。
不久,城门外,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濯池眸光一闪,看着面前之人淡然问道:“你的眼中有恨?”
闻言,李良年冷笑一声,“难道不该恨吗?明明是我先遇到的她,她却爱上了你,明明你负了她,她还要执意去救你。”
闻言,濯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走近了几步,“既然如此,为何不趁乱动手呢?”
李良年注视着面前之人,目光挣扎了片刻,转向了别处,“于己而言,我确实对你有恨,是你导致了她的了无音讯。可一个臣子手中的剑永远不能指向他的储君。”
言罢,那手中的剑掉落在地,留下一道面色恭敬、行礼靠侧的身影。
见状,濯池心中一震。他压下了心绪,进入了马车中,“出发吧。”
夜色之下,一辆马车缓缓离去,一道身影恭然站立。
他们不曾知道,在这场刺杀背后,还有许多道暗中注目的身影,在默默祈祷着那马车中人平安归来。
饿殍满路,哀鸿遍野,南楚正在经历着一场浩劫。
在这苦难之中,急需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给予绝望边缘的百姓一丝希望并带领他们重新安乐生活的英雄。
这个人,不该是贪图享乐的庆王,也不会是自私自利的废太子。
令夏城中这些深感家国之难的有识之士的选择,他们的选择,是那个出身低微、身世波折的不受重视的皇子,是那个回到令夏也毫不起眼、不过是闹过几段风月之事的闲散王爷。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不约而同,将这希望的目光注视在那道身影之上。
他们暗中谋划,等待着迎接一位新君的到来。
……
千里之外,祁延山。
一连几日,洛青辞早出晚归于藏书阁中,毫无所获。
这茫然的寻找和时间的紧迫让她愈感焦急,身体的疲惫和干枯的眼角已不是她所能顾的。
“昭国公主瑶,美音容,善歌舞,尤喜竹。”
在一古籍中,洛青辞看到这一句,不由眼中一顿。
昭国?好似在哪里听过?
她口中念念有词,随即翻到了下一页,这才发现手中的这本古籍并不完整,中间的大部分纸张已经遗失。
在最后一页,只寥寥记载了几个字:南楚一百三十五年,昭国灭。
南楚历史悠久,曾兼并过许多小国。
洛青辞于这快要变得模糊的文字之中生出了一丝感伤,随手又拿起了书架上的另一本。
这一次,看着上面的“伤岁”二字,她险些失手。
定了定神,她继续看了下去,在余下的一个多时辰里,在这本泛黄的薄册之中,她意外得知了一件关于祁延山的旧事。
“伤岁草……一株双生,药毒两存……祁延山广邀天下有名医者……山中一弟子心生觊觎……盗取仙草……坠落断月崖……仙草得名“伤岁”,成祈延禁忌。祈延山基业大毁,不复往年。”
读完最后一页,洛青辞心中思绪纷飞,恍然觉察到了什么。
十多年前,她身中伤岁之毒;十多年后,她又在断月崖底得救。
莫非那名山中叛徒当年逃亡的地方是令夏?莫非陆行舟口中的叛徒就是这人?
那弟子既是祁延山和西镜的叛徒,自然会受到多方追捕,他以一株伤岁草寻求穆氏的保护也说得过去。
可偏偏那个时候的令夏,发生了一件件不为所知的血案。
那位大楚巫,濯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呢?当年的令夏城,究竟发生过怎样的事?
洛青辞心中又充满了诸多疑惑,不由手中一松,那本古籍掉落在地。
她这才发现外面已有人等候,随即将书放至原处,出了藏书阁。
走在路上,洛青辞思绪不断,恍然回神,不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这股花香让她心神恍然,这是海棠花香。
一时,她脑海中浮现了一道落寞弹琴的白衣身影。
看了眼凌风阁的方向,她转向了另一旁。一路,那股花香愈发浓郁。
不久,她站在了芷兰居外。
芷兰居大门紧闭,阶前的青苔让她心生疑惑。
她不由上前扣了扣门,许久,才见到一位赶来的老伯。
“敢问一下,钟离先生可还住这儿?”
老伯见面前之人不似山中弟子,随即解释道:“哦,先生年前就已下山游历,芷兰居也因此空置着,只留我这个老头看着院子。姑娘有事吗?”
洛青辞眼中一顿,随即摇了摇头。
看着紧闭的大门,她不由想到了那里面的海棠园与海棠溪,以及那支高山流水的曲子,心中有些落寞……
翌日,阳光照在了院子里,悦耳的鸟啼不断,洛青辞起得比往日稍晚一些。
“主子还是去藏书阁吗?”
暗鸢正在一旁给院中的草木浇着水,见到来人,随即问了一句。
“不了,今日打算在山中转转,”洛青辞摇了摇头,不由注意到院中的一棵青翠树木,“咦,这是棵什么树?”
暗鸢瞧了一眼,笑道:“这应该是梅树,没开花所以不好认。”
梅树?
洛青辞眼中一顿,她可不记得她的院子里曾有棵梅树。
许是暗鸢闲着无事种下的。未再多想,她随即出了院门,“哦,你慢慢浇着吧。”
待到那道身影离去,暗鸢正准备接着浇花,突然又停了下来。
这山中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入眼处,是一片苍翠繁茂的山林。远山间,溢出冒着热气的层层云烟。山间小路蜿蜒,几名背着竹筐的弟子结队而行,笑语隐没在林中。青绿之间,依稀可见一抹雪白。
洛青辞沿着旧路而行,山中的清幽让她的心也沉静下来。
不觉之间,她又到了那条祁水河畔,河水潺潺,叮咚作响,依稀可见鱼虾暗动。
这河在静默的大山中奔涌,似蕴藏着无穷的生命。
驻足半刻,她继续走着,每一条路、每一棵树,她都很熟悉。不用看下个路口,她就已转了身。
最终,她停在了一处。
周围的草木渐少,阵阵微风吹佛,石块零落着,在这高山之巅,遥遥可见满山的风景。
她的面前,是深不见底的一道绝壁。
她站在断月崖前,恍然又忆起了旧事。
就是在这里,她历经了一场生死轮回。
祁延山上,会不会再长出一株伤岁草呢?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她似是抓住了一丝希望。
当年醒后她听过青锋的描述。那是极小极绿的叶子,在一丛青草间格外瞩目。
思绪间,她不由上前了几步。
面前的万丈深渊让她心生胆寒,这深不见底的云崖让她心中茫然。
这崖底,又是怎样的呢?
“主子!”
暗鸢赶到时,见到这副景象,不由心中一惊,忙飞奔而来。
洛青辞缓了缓神,收起了神色,“没事儿,我就是随意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