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越走后，飞霜殿安静了许多。

　　不过那女子对我似乎仍旧不冷不热，她在书房中不再四处观望，似乎在想一些自己的事，却总能在我吩咐的一刻，立即反应过来。

　　我不懂她在想些什么，不过她身上的那种刻意的疏离是我感受得到的。

　　有时，她一声不吭地便独自出了书房。

　　我默许了她的举动。因为那满城的流言。

　　那些中伤之语，她听到过一次就够了。

　　我默许了她对我的疏离，只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我给她以时间……

　　“皇上，属下刚刚查到，花越公子一早就带着冰清姑娘出宫了。”

　　当墨方跪在下侧如此禀告之时，我手中的笔骤停。

　　花越的再次进宫让我有些意外，而他的所做之举更是叫我有些不安。

　　他带那女子出宫做什么呢？

　　“多久了？”

　　“是两个时辰前的事了，当时属下遇到冰清姑娘从书房中走出向着偏殿而去，并没有注意，是碧珠率先发现异常，属下再去寻时已无人影。

　　“据查，是花越公子一早进宫，又借着令牌混进了外出采买的宫人队伍中出了宫。”

　　墨方自责地说着，“不知皇上可要羽林军去城中找回？”

　　我看了眼阴沉的天色，不由深吸了口气，“等等吧。”

　　花越喜玩乐，必然是带着那女子出宫玩了。我有自信，天黑之前，他还有没有胆子不会回来。

　　我再次看起了奏折，却未动笔。我默默等着，注意着外方的动静。

　　良久，四处寂静一片。我默默看着奏折，并未动笔。

　　天色欲晚，昏沉的暮色包裹着宫殿，我终是坐不住，起身向着房外而去。

　　他们会去哪儿呢？这飞霜殿终是让那女子待不住吗？

　　我看着满园的花，心中思索着。

　　我默默等着，直到暮色又深了一分，我听到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在花越的爽声笑语之中，我注视着声音的来处。

　　在那女子露面的一刻，我分明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久违的笑容。

　　也就在下一刻，他们看到了我。

　　一时，二人定在原地，面上分明是一种尴尬的笑容。

　　空气骤然安静，我打量了眼那低头心虚的女子，又冷眼看向了为首之人。

　　他就算要带那女子出宫，是不是回来得也太晚了些？

　　沉默不过片刻，花越再次恢复了往日的随意，笑着打了招呼。

　　他这份随意叫我愈发恼怒。

　　宫外情况多变，安危难测，他怎么能带那女子出宫呢？

　　有那女子在旁，我默默忍着，听着他的辩解。

　　“对了，濯池，这串糖葫芦可是小冰清特意给你带回来的。”

　　我错愕接过了花越递来的东西，看着花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神情，不由心中一顿。

　　那女子会好心给我带东西？

　　一时拿不定主意，我看向了那女子，她低着头，并没有否认。

　　可身旁之人一副戏谑的神情，又让我生了疑。

　　我想走近些看看那女子的表情，我想开口询问这是不是真的，可就在下一刻，她便已匆匆离去。

　　这大抵是花越的谎言吧？

　　看着那女子离去的背影，我心中默问，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糖葫芦，看向了一旁，“你不该带她出宫。”

　　“为何不该？你在担心什么呢？”

　　花越笑了笑，“我既带她出去，自然会将她平安带回来。濯池，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还是说，你在吃醋？”

　　我冷眼看了他一眼，“不！她应该留在这里。她的那副容貌，只会给她招惹非议。”

　　“我让她易了容，改变了容貌，我知道该带她去哪些地方，该让她避免些什么。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她，我只是想带她出去玩儿。”

　　“不！”

　　我再次开了口。我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风险。

　　花越冷笑了一声，“濯池，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小冰清在这宫中一点也不快乐，她没有交心之人，她不爱这冷寂的宫室，她从来都没笑过。

　　“你见过她对着宫墙发呆的样子吗？我见过，那眼神之中，俱是渴望与无助。你说宫外危险，这皇宫之中何尝不是充满束缚与压抑？

　　“她那般柔弱的人，并不适合这里，你真的忍心让她一辈子待在这里，忍受着宫中无边的死寂吗？

　　“可就在今日，小冰清就对我笑了，我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快乐。这一点，难道你感受不到吗？”

　　我被这番话语搅弄了心境。

　　我知道她一直不快乐，我见过她发呆的样子，我知道她不喜欢这里，我明白她想要的。

　　是我因为一己私欲，将她困在这里，剥夺了她应有的快乐。

　　“你可以带她出去，但请你记住你保证的。”

　　最终，我选择了妥协……

　　我选择了妥协，默许了花越带那女子出宫。

　　或许这样，能让她觉得快乐些，也能让她避免那些官员的议论和打量的目光。

　　我这么宽慰着自己，可我坐在书房中，忍不住不去想宫外的事。

　　第二日，我再次见到了归来的二人，明显感受到了那女子心中的愉快。

　　尽管那丝愉快之感在见到我的一刻再次瞬间消失，我还是觉察到了。

　　我又与花越谈了些话，他那一副自得的模样叫我不满了几分。

　　是以当晚，我便吩咐了墨方，“他们下次出宫，你派人暗中跟着，既是保护那女子的安危，又要将他们去过的地方，说过的话，遇到的人，统统记下。”

　　花越对那女子的热情一直叫我不解。

　　我要知道，那背后的缘由……

　　大雪忽至，飞霜殿平添几分寒意。宫外的雪花，又是怎样的呢？

　　一连几日，我默默待在飞霜殿中，做着自己的事。

　　我默默听着墨方的讲述，愈发确定了心中猜想。

　　如果她能觉得开心些，我何乐而不为呢？

　　那女子每次回宫，心情似乎都不一样，大多时候很高兴，有时也有些落寞。

　　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她每次都会给我带回来各种东西：折扇、玉佩、砚台……各种各样的小物件。

　　虽然那些都是通过花越之口到我手中的，虽然我也不确定那女子是不是真的买给我的，我还是让宫人收好。

　　这些东西，宫里都不缺的，不过她带回的东西，很是别致。

　　其中就有块玉佩，合我眼缘。

　　一日，我照旧让宫人摆了晚膳，并没有看一旁埋头吃饭之人。

　　我承认此刻心情不好，因为花越临走之时向我炫耀了一番：“瞧，濯池，小冰清送我的喜糖哦。”

　　我一眼便认出了那糖的来历，难道这女子想要逃跑？

　　一丝不悦包裹着我，让我默默吃着，并未理会一旁之人。

　　这女子似乎怕我发怒，并没有拒绝与我用膳。

　　看着她吃得无味，我心中沉了几分，我同她生什么气呢？

　　那女子一副沉寂模样，必然是觉察到我的怒意的。

　　可她吃完了饭，收拾完了一切，并没有照旧离去，而是乖巧地随我到了书房。

　　她已经很久没在晚上守着了，她为什么不走呢？

　　看着她默默站立的身影，我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