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骤然明白了什么，从花越热切转到失落的目光之中，从他写下的字中。
那日茶楼中听到的每一句话，如同悠远的钟声一般，不断回旋在我的脑海。
我骤然明白了什么。
那个人，那个与我有着相同容貌的女子，我突然对她有了明晰的轮廓。
我骤然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他们初时看我的眼神如此奇怪，为什么他们会口出奇怪的话，为什么他们一个个会做出那般奇怪的举动。
我恍然发现，那一天，有一个影子住在我的心底。
内心的渴望叫我对那女子愈发感兴趣，我要知道更多。
是以，当第二日花越再次带我去往茶楼时，我没有拒绝。
故作悠闲之中，我听得无比仔细。
一日，他们聚在茶楼，继续着他们关心的话题。
“据说洛老夫人在世时，青睐的是那位洛二小姐，对这个孙女并不喜欢。后来老夫人病重，还是洛三小姐日日汤药服侍呢。”
“谁说不喜欢？据说洛老夫人过世之时挂念的就是那位洛三小姐，洛二夫人对之更是称赞有加，每每提及，常有惋惜之语。洛府上下都很喜欢那位洛三小姐呢。”……
又一日，茶楼仍旧满座。
“难怪？”
“难怪什么？”
“有洛三小姐这样的人在，难怪皇上对洛府如此看重。据说日前洛老侯爷上书，请旨让那位迁居永州的洛二小姐携女回令夏过年，皇上已经批准了呢。那位洛二小姐可曾是参与谋反的庆王的王妃啊。”
“皇上对洛家一直都很看重，当年重建平南侯府，不过三个月就竣工了呢。别看老侯爷已经辞官多年，而且膝下无子，皇上对洛府小辈一直都很关切，对洛府的赏赐更是年年不少。洛氏一门忠君爱民，可算是福报了。只可惜……”
另一日，茶楼人声鼎沸。
“听说，皇上新收的那个婢女就与洛三小姐长得一模一样，你们说这二人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这谁知道？或许皇上与那位洛三小姐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旧情吧。”
这一次，我刚落座，便听到了这番话语，他们说到了我。
“听说几日前有官员上书，请旨立那……”
“掌柜的！”
未等听完，身旁之人便已开了口。
我不由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顺手掏出张银票，“去把说书的叫来，编个新故事给大伙儿听听。”
我知道他的意思，不由笑了笑。
不久，说书人台上一站，瞬时让四座安静了下来。我无心于台下的故事，只随意看着身旁之人。
他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小冰清，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笑了笑，提笔写了字，“你很有钱？”
左不过是些议论罢了，他何必为我浪费银两呢？
他已经为我花钱买了很多，虽然那些东西无一例外地落入了那人手中。
其中就有块别致的玉佩。
他看后得意一笑，“那是自然，相处这么多日，你才看出来我很有钱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顺手写下，“那你能借我些吗？”
“当然了！别说借，小冰清要多少都行，你且说个数。”
我被他的这番热情搅得心乱，调整片刻后，这才再次提笔。
“十万？”
他看着我写了的字，眼中一顿，随即爽朗一笑，“这有何难？不就是十万吗？只要是小冰清要的，就是翻个倍，我也给得起。不过话说回来，小冰清突然要那么多银子干嘛？”
看着他爽快的神情，我心中一顿。
这番言语，不是因为我，是因为那位洛三小姐。
他当是与那位洛三小姐相交甚好，才会这般对我。
我忙笑了笑，“逗你玩的。”
“小冰清也会和我开玩笑啦？”他面上一笑，似乎很高兴，“走，我们出去转转。”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听着他不断的唠叨。
我愈发明白他对我的热情之举，他快乐得叫人羡慕。
“快走，听说那话本今日就到货了，再晚就赶不上了。”
“什么话本？可是明泽君与冰卿姑娘的那本？”
街市一角，人流攒动，人们行色匆匆，似要争着买什么。
花越停步看了看不远处，“小冰清，这珍宝、首饰、衣裳你都不要，要不我们也去那书铺转转？你若看上什么，我给你买。”
我心中默笑。我想告诉他，我并不喜欢看书。
但我不忍拒绝他的好意，还是跟了上去。
书铺中，三五人拿着什么欢喜走出。我的目光略过笔墨纸砚，在一排排摆放有序的书籍中徘徊。
最终，我停留在一侧，脑海中则回想着一个名字：冰卿姑娘。
那是一本不厚的册子，普普通通的样子，扉页什么字也没有。
一掌柜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姑娘可是要买这《七雁山行》的续写本？这册子啊，卖得可火爆了。这边也是刚到的货，本打算明日再开卖的。”
花越看了一眼，“你别说卖得怎样了，就说多少银子吧。”
掌柜的笑了笑，“十两？”
“十两？这么贵？”花越有些不敢相信，随即摆了摆手，“对了，你方才说这是什么续写本？既是续写的，那就给本公子来套全的。”
“就是当年曾在令夏城中受人追捧的话本《七雁山行》啊。”
掌柜的笑了笑，“只是不巧，因那话本着实受人欢迎，几次复刊都被人抢购一空，已经卖得绝版。如今已不再印发，当年发行的那几千册只怕留在少数人手中当作珍藏呢。
“不过公子大可放心，如今卖的这本也说的是明泽君与冰卿姑娘的故事，与第一本并没什么关联，可以说是新出的故事，绝对精彩好看，但这也是按照原来的书号刊发的，绝对是原汁原味，正品中的正品。这话本数量有限，公子若是明日来，只怕就买不着了。”
听到这番话语，我心中一顿。是什么样的话本能如此受人欢迎？
“当然了，公子若是觉得贵，可以去别的书铺看看，他们那里可能有另几个续写的版本，价格也便宜，不过那些话本里的故事，就没这么好看了。”
闻言，我再次看了眼那本无名之书，心中莫名。
转眼之间，不想正对上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怎么出宫了？
“这第一本嘛，我记得几年前曾在我的一个铺子里见着过。小冰清，你若想看全的，我定给你找来。掌柜的，这本我要了。”
花越笑着说着，下一刻，身体便僵硬了几分，“濯池，你也来了，我和小冰清出来可没有闯祸啊。”
那人的目光深邃，似藏有千言万语，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默默侧过了身。
从那日在茶楼听得说书先生的一番讲述后，我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不知如何面对他打量的神情，如何面对他的话语。
花越有些尴尬，“额，天色不早，既然你来了，我便先回去了。小冰清，我改日再来看你。”
花越大步走了，日近黄昏，我也不愿劳累他送我。
此刻，我站在那人面前，思绪纷纷。
他会生气吗？气我一连几日偷溜出了宫，如今还被抓个现行。
他是来做什么的呢？是来看我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还是来寻我？
沉默半刻，他看了眼身后的墨方。
看着墨方拿出了钱袋走向那人群中，我这才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看出来我想要那话本了吗？
“我们回去吧。”
紧接着，耳畔传来柔声一语，入眼的是一只伸来的手。
看着那宽大的手掌，我竟有一种想要伸手的冲动。
犹豫之间，那只手便已伸来，拉我走进了涌动的人群。
我的心中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