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市繁华,人口攒动。
“喜欢那花灯吗?”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正与那女子在城隍庙中闲逛。
本来,我是生气的,才想要带着她来这里逛逛。
可那女子摆着一副比我还要生气的样子,又让我觉得自己同一小女子置气显得心胸狭隘。
言罢,我看着那女子,只见她眼珠一转,便向我诚恳地点了点头。
此举,倒让我有些疑惑。
她向来喜欢与我对着干,怎么这次如此顺从?
未及多想,我便向着那拥挤的人群而去了。
难得她想要一件东西,我自然要言出必诺。
小摊之前,摆放着各样五彩花灯,连带着还有各样的活动。
“诸位且看看,谁能从这些游戏中取胜,或是解出这些灯谜和这副棋局,便可免费领取一盏花灯。”
闻言,我看了眼那些灯谜和射箭投壶之类的小把戏,见众人又是提笔,又是排队的,只觉耗时良久,直接便走到了那副棋局之下。
这并不是一盘多么高深的棋局。
我落下一子,便听到了一阵惊呼,“公子好棋艺,真是一子定乾坤啊。哦,这是公子赢的花灯。”
我未理会那摊主的赞许和周围之人的目光,只取了盏花灯,便匆匆离去。
离开不过半刻,我突然有些后悔,因着不想那女子挤进这人流而未带上她一起了。
万一她趁机离开怎么办?
但我的忧虑似乎是多余的。因为我提着花灯匆匆赶回的时候,发现一年轻男子正与她搭讪。
那男子的面容我只觉有些眼熟,待听清他的话后,便确认了他就是那位梅尚书的儿子。
他想要邀请那女子同游灯会,这问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看着那人彬彬有礼的模样和期许的目光,我只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瞬时便现了身。
“不好意思,她有主了。”
我冷漠地看了那人一眼,看来我有必要关心一下那位梅尚书的家事了。
我又看向了身后一副惊讶神色的女子。
我敢保证,方才她若是敢点头,我会立即带她回宫。
可她似乎太过紧张了些。
所幸那男子还算识趣,行礼后规规矩矩地离去。
只是这女子还痴痴望着那人离去,似在责怪我的不善之举。
反正她对我不满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项。
这么想着,我盯着她,只觉她这副完好的容貌太过,灵秀有嘉,一身青素甚是宜人,在人群中亮眼得很。
她日后出宫还是戴着面纱得好。
我这么告诉自己,随即带着她继续逛起了灯会。
方才那男子就是想邀请她看花灯,我也带她多看看,省得她羡慕别人。
闲逛一路,我终于发现这女子似乎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举动让我生出了份警惕。
“公子与姑娘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不妨瞧瞧可有喜欢的。”
当我在道边听到这句话时,不由停住了脚步。
这两个词儿,着实让我受用。
货摊前的物件,不过是些吊坠、木鼓之类的小玩意儿。
我看了眼身旁之人,见她面色淡然地转过身看着远处的热闹,便知她全不在意。
饶是明知我不会让她出钱,她似乎也不愿与我有过多纠缠。
我被她的举动气到,随即便买了把扇子。
我拿着折扇一头,示意她拿着另一头。
既然她全然没有同我逛街的意思,既然她的目光全在别处,我也没有再多留的必要。
见她慢慢拿住了扇柄,我拉着她便涌入了人流。
我要带她离开此处,去一个安静少人的地方。
毕竟这一路,我已经察觉到好几道打量的目光了。
人流之中,我感受着她轻微的力量,知她就在身后,便肆无顾忌地走着。
初时,我只觉手上轻飘飘的,那女子似乎不愿多劳烦我什么,然而不过半刻,我还未走出人流,手下就已沉重了些。
转过身,看着她那副疲惫的神色,我瞬时明白了什么。
“来一壶茶。”
茶摊旁,我招呼一语,便落了座。
不用我提醒,那女子就乖巧地坐到了对面。
她果然是累了。
我喝了杯茶,可那女子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想起她的一系列与我划清界限的举动,我立即开了口,“你若想喝我的茶,就拿你身上的一样东西交换。”
我倒想看看,她此次出宫带了些什么。
可就在下一刻,当她拿出了一颗喜糖时,我手中的茶杯差点失手。
此次出宫,她竟带了那些她向来宝贝的糖,那些糖被她秘密藏在一处,我还是偶然中发现的。
而她所带的,自然还有荷包和其他的物件。
难怪她重了些,她是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带了出来。
她的这身衣裳,也不是我命人制的。
她要逃跑!
这一想法在脑海中突生,让我恍然大悟。难怪她今日的举止总有些怪异。
她想趁我不注意离去,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想到此,我看着面前喝茶之人,心中生出了一丝笑意与玩味。
这颗糖的来历,我不会问。
果然不久,当我提到“回去”二字时,我明显察觉到了她眼中的慌乱。
她不想回宫,这就好办了。反正我也不怎么想回去。
是以,当她虚伪地向我保证对我半刻不离之时,我且作视而不见了。
客栈中,当小二询问要几间房时,我张口便只要了一间。
我就是要以此讨要她的糖。谁叫她老想着逃跑,还连我给她的银两都没带。
果然,我又得了她一颗糖,还有一个白眼。
我看着她气冲冲地关上了房间,看着里面灯火熄灭,自己并没有倦意。
她自然是想趁我休息逃跑的。可论熬夜,谁也比不过我。
我精神满满地暗中盯着那扇迟迟未动的房门,又想着那女子一晚上没吃东西,随即招呼了句小二,“去做两碗馄饨来。”
果然,我离去不过片刻,那女子就有了动静。
看着她左右四顾的神情,我且作视而不见,伸手将一碗馄饨递给了她。
看着她端着馄饨气冲冲地回了房间,我心满意足地吃起了另一碗。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房门大开,灯火不灭。
反反复复无数次,感受着那道不时打探的身影和轻微的动静,我心中莫名觉得好笑。
以我的武艺,她就是不穿鞋走路,我也察觉得到。
夜深人静,那处再无动静传来。
我晃了晃神,这才起身推开了那道房门,只见桌上趴着一道柔弱的熟睡的身影。
桌旁,是一碗未动的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