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皇上,羽潇公主的船只昨日已顺利进入北宸境内。”
当墨方上前禀告的时候,我正批阅着奏折。
一时,手中之笔一顿,我这才微微点头,示意宫人退去。
四寂无声,我看向了窗外满庭繁花,心中寂然。
十日,在令夏的皇宫中消磨了十日之后,我终于接到了这个消息。
没有一日停留。
这十日里,我按时吃饭、按时上朝、按时睡觉,我做着一切我应该做的,可我的心愈发痛苦。
之前我尚且还能每日听些关于她的事,可是今后呢?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
她去了北宸,我再无她的音讯,我再也无法保她周全;我可能永远也等不到她回来。
她有没有按时吃饭?她有没有水土不服?她有没有开心些?
一切的困扰折磨着我,这十日的光阴已是度日如年,我该如何去面对接下来漫长的光阴呢?
是我自己放她走的。我只得这般告诉自己。
可是我后悔了。
我想念那女子。
早起洗漱,再无她等候的身影;桌案之旁,再无她的守候;天边的月再未露面;窗外的花再无人赏。
就连她走后的日子,空中都下起了绵绵细雨,不绝不断。
宫人一直尽心服侍,一切如同往常,可我总觉得那些宫人使得不顺,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有时我去了偏殿,站在那屋前发呆,就是一下午。
窗外淅沥的雨打湿满庭的花,春风不来,深默的宫墙不语,我的心杂糅成碎。
……
晨光出露,朝阳升起。
大殿之上,我正冠端坐,听着下方满朝文武的禀述。
不过半个时辰,下方再无官员言语。
我这才打量了番四下,“诸位卿家可还有事?”
一语言罢,几人面面相觑,仍是无所动。
正当内侍准备宣布退朝时,我率先开了口,“梅尚书,朕命你准备的秋闱事宜安排得怎么样了?”
人群中一人身体一震,随即躬身上前,“回禀皇上,秋闱事宜正在筹办之中,具体情形,臣已递交了奏折,皇上过目后便知。”
“无妨,你就在此详细说说吧。”
我开了口,下方之人听命般说着。
我听得聚精会神,觉得他办理得不错。小半个时辰后,见其无话可说,我这才想起了退朝,“今日早朝就到这儿吧。”
下了早朝,我向着飞霜殿而去。
迎来的常公公随意道:“皇上近日早朝上得久了些。”
闻言,我脚下一顿。
是这样吗?往日我怎么想着早些下朝呢?是因为那女子。
常公公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笑道:“奴才的意思是,皇上下朝得晚,难免会误了早膳,有损龙体康健。”
又一语传来,我只看了他一眼,便又离去。
那女子不在身边,什么时候吃饭都是一样。
那日之后,他们对那女子闭口不提,可每一次,我都会联想到她。
路过御花园时,有几名小宫女碎语着什么。
我没有管,我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我也知道市井中如何传的。
他们说南楚皇上的随身婢女被北宸的羽潇公主带去了北宸,不知何故。
事实如此,我无力反驳,随之而去了……
静水流深,光阴渐长。自那之后,北宸再无消息传来。
不知已过了多久,可能已有了一个月,只是忙碌。
我只能强迫自己忙于朝事,才能不去想那些事。
恨不能白日如焚,灼烧我心;黑夜如昼,不得安魂。
冰清,我每日都唤着你的名字,期盼着你能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可日日苦思,终是无果。
是日,我对着那副我们下过的棋盘,摆弄了许久。
“皇上,负责南岭赈灾的几名官员回来了,就在殿外。”
闻言,我轻叹了口气,这才命宫人将棋盘搬至一旁。
就在几日前,南岭的一条河流决堤,发生了洪灾,真是叫人忧心。
不久,三名官员颤颤巍巍地步入殿中,神色恭敬地对我一礼,“臣等见过皇上。”
看着几人拘谨的模样,我瞬时预感他们可能说不出什么好消息,“平身,说说情况吧。”
“是,”为首之人躬身道:“此次南岭洪灾,共冲毁房屋百余户,良田数十顷,伤亡十余人。
“臣等奉命前往赈灾,修筑河堤,三日内就已止住了洪水,并安置好了大部分灾民……只是一队粮草在运输途中,因桥断路阻,致使部分灾民未能及时收到物资……饿死十余人。臣等……”
未等听完,我就已怒气翻涌。
他们果然连这点事也办不好,刹时,一杯茶水摔在地上,“桥断路阻?你们真是好样的!朕让你们去赈灾,不是让你们去杀人的!”
“臣等惶恐!”
看着四下跪地一片,我心中愈发难以压制,却也无法,“都给朕出去!”
这怒声一语下,几人缩头退去。
我却仍不解气,拿起桌上的奏折便摔在了地上。
“皇上莫要动怒,事发突然,天灾人祸,已非人力所及。皇上挂念灾民,也要保重龙体。太医都说,皇上近日肝火太盛,不宜过多操劳。”
闻言,我缓了缓情绪,“朕近来总是动怒吗?”
“皇上为国事操心,难免有所纷扰。今日这般的情景,往年也是有的。”
常公公面上一笑,“只是冰清姑娘在时,皇上心气才平和些。”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近日的情绪,无论是宫人,还是朝中官员,恍然都变得很是拘谨。
难怪他们个个见着我,跟避鬼神一般。
“皇上若真放心不下冰清姑娘,属下这就派人去北宸将姑娘请回来,只要将误会解开,冰清姑娘想必是不会生气的。”
“不!”
看着跪地的墨方,我骤然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我这次做错了什么,我是真的伤了她的心,我不愿去打扰她,我害怕会再次伤害她,“取酒来。”
很快,宫人端来了酒。
我屏退了宫人,大口大口地喝着。醉意入心,不觉苦痛。
如果能一直醉下去,那该多好?
“启禀皇上。”
醉意朦胧之中,我听到一声通禀,这才抬头,看了眼面前颤栗之人,“何事?”
“不日北宸皇三十寿诞,梅尚书托奴才询问皇上一句,可要着手准备寿礼,是按什么规格准备。”
“不用!”
我摔杯落下了这道话语,看着那宫人惧怕着离去,不由苦笑一声,继续喝起酒来。
我不想听到那两个字,也不愿打扰到那女子任何。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头痛欲裂,“朕睡了多久?”
“皇上那晚醉酒,已昏睡了三日。朝堂上下都很关心呐。”
常公公语重心长,沉默半刻,又继续道:“恕奴才多言,若冰清姑娘在此,也不愿见皇上如此不爱惜身体的。”
闻言,我点了点头,我确实不该如此的,“更衣吧。”
我用了膳,去了书房,仍旧听着朝臣的奏禀。
待到众人退去,我看着人群中的一人,突然想起什么,“梅尚书,三日前你是不是进宫来找过朕?”
他身形一震,随即躬身回道:“是,那日是为询问皇上北宸皇寿诞一事,内侍回应说不用,臣便未按旧例准备寿礼。”
“不!这寿礼还是要送的。”
这一次,我突然清醒。我不送礼,才可能真的会给那女子造成麻烦。
“可已过了时日,就算派使臣送去也误了时辰。”
“就随意寻个理由,而且这礼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冰清,我既放了你走,便不会强迫你回来。哪怕我多么希望你能回到我的身边。
山高水远,惟愿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