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换思徒易主,这交易不该是这样做的。
这条路,师父,徒儿忽然不确定了。
雨不下的时候,一直不下,闷得所有人都发慌。
可雨下的时候,又来势汹汹,惹得所有人下意识藏匿。
虽欢喜过这雨,但当太多时,又都怨声载道。
未曾拥有时想念,拥有太多时抱怨,等失去时又不甘。
夜殇来到思徒时,整个人已经狼狈不堪。
曾经无数次踏入思徒,即使没有深爱这里,却不能否认,这里让他儿时那颗糟乱的心平静。
他从来没有过家,但思徒给他的深渊里照过温暖。
而今,这个赐予他祥和的地方化为灰烬,曾经相处的人尸骨无存。
心痛吗?
好像不,那个位置已经麻木了。
有些好笑,他这一声活成了笑话,一直在失去,也一直被放弃。
就连陶祁那仅有的怜悯都是利用。
夜殇忽然跪在废墟里,看这满目疮痍。
空气中糜烂着烧焦的尸体味道,曾经那些鲜活的人都在这里埋葬。
慕容秋、陶湛、慕容故、宗惑,还有那些抱着报国大志的弟子们……
可是,都没有了,一把火,尸骨无存。
夜殇彻底被困住了,困在深渊里。
呐喊不出,愤恨不泄,快要将自己逼疯。
大雨打在脸上,头发粘在两颊,泥土满身。
夜殇的眼眶红得要流出血。
他不解。
所以,这些人又是北国的牺牲品,是吗?
为何要拿我来成全你的希望,为何要用我来做你的一步棋,又为何要拿他们来成全你想要的盛世?
夜殇笑了,疯狂的笑了。
笑声穿着雨声,在这黑夜里响彻,像索命的幽魂。
他恨,恨极了,恨得想让这世道碎尸万段。
……
夜殇回京时,秦夭等在了漫城城门。
再见,没有惺惺相惜。
或许也不是,秦夭的喜悦还是写在眼里的。
这是最后一次,她的情绪外露了。
而夜殇,满眼凉薄。
她喊他:“公子。”
这个称呼,贯穿她十年岁月。
但在今夜,她将还给黑夜。
和鬼面相同的服饰,一切都已明了。
夜殇的眼睛深邃得似吸纳了整个黑夜,可他嘴角戏谑:“秦……小姐?”
秦夭掩下失落,她笑笑:“抱歉啊,瞒你这么久。”
当满身是伤的时候,再来一刀好像也无足轻重了。
对夜殇来说,秦夭就是这样的。
所以才那般凄凉。
秦夭看得清楚,未挑明时,她无足轻重,挑明后,她也无足轻重。
夜殇只是勾唇一笑,那般邪气:“何必抱歉,又不是会放过你。”
秦夭的笑僵在脸上。
佛会成魔吗?
会啊!
如她,如夜殇!
即使知道不可能,秦夭还是希冀,有一天,夜殇能多看她一眼,一眼就好了。
遗憾啊,十年都没能做到。
但有人问她后悔吗,秦夭是不悔的。
她的仇恨是枷锁,不粉身碎骨,绝不放弃。
她的表情也淡了下来,看着被逼得这么狼狈的夜殇,她缓缓开口:“夜殇,你一直在赢,总要输一次。”
输?
是啊,输一次。
可这一次输,他一无所有。
明明是因为寻死来的思徒,却因为陶祁一点点的怜悯留在思徒,护了思徒十年。
明明可以不管楚辞死活,却因不想英雄枉死而奔赴战场。
可是,谁想过他。
一句棋子,半生蹉跎。
既然这样,何不更疯狂一些。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盘棋,本公子陪他下了。
碧落黄泉,不死不休。”
他驾马离开,留秦夭在雨中失了魂魄。
世间之借口向来冠冕堂皇,公子,我只说抱歉,不解释。
今日你未杀秦夭,在乱世的泥潭里相遇时,秦夭便会杀了你。
她调转马头,反向而行。
……
皇宫,金銮殿。
北国眼睛被挖,北陌绝震怒。
“大量鬼面人涌入思徒,挖北国之眼。
大火两日两夜不绝,消息现在才传来。
朕的北国是没人了吗?”
折子摔了满地,朝臣跪了满堂。
北陌绝转身背对着大臣,所有人当他在平息怒火。
无人能懂他藏起来的思绪。
楚辞思索片刻,上言:“皇上,思徒被毁早有预谋……”
北陌绝气笑了:“难道朕不知道早有预谋吗?”
楚辞低头:“臣不敢。”
北陌绝:“继续。”
“是。
如今之际,是要查清楚鬼面人从何处来。”
林严示意下,一大臣打断楚辞:“思徒被毁,人心惶惶。如今首要应是安抚民心。
此次危机,也说明了漫城防御并不牢固。这是龙城主失查之责。
请皇上责罚。”
“臣等附议。”
顿时,群臣响应。
楚辞却皱眉:“皇上,若不查清楚鬼面人来源,我皇城便岌岌可危啊。”
林麒:“皇上,千机子之徒白衣尚存于世。
魅阁又屡次针对思徒。许是魅离泪和白衣勾结……”
温知易本就是直性子,听到林麒将千机子拉出来顶罪,便压抑不住怒火:“小儿狂妄。
没有证据,岂能胡乱攀咬!”
千机子这话题太过敏感,楚辞连忙对温知易摇摇头。
林麒却不乐意了:“难不成尚书大人觉得白衣无错?”
北陌绝眯眸:“够了。”
林麒连忙低头。
北陌绝看向站着的路馀风:“小国师觉得如何?”
路馀风轻轻一咳,看起来十分孱弱:“回皇上。
臣以为,先得稳定人心。
思徒在北国百姓心中是一层不可缺少的防护,在边疆各部落眼中也一样。
思徒一倒,百姓不安,甚至边疆都会蠢蠢欲动。”
“如何稳定?”
“北朝的另一只眼睛。”
温知易:“小国师在说什么,北朝哪有第二只眼睛?”
路馀风浅浅一笑,笃定:“有。”
他的意思,北陌绝明白了,楚辞也明白了。
北陌绝敛眸:“拟旨龙伯承,抓白衣,并不惜一切代价剿灭魅阁。”
楚辞皱眉:“皇上……”
北陌绝神色威严:“爱卿是想抗旨吗?”
“臣不敢。”
北陌绝轻笑一声:“路馀风。”
“臣在。”
“国师府监察不利,你可要给朕一个交代。”
“是。”
“散朝。”
“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