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不断在加速,越来越显现出一种夺路而逃的态势。科考船也加足了马力,始终跟在潜艇身后大概一百米左右的距离,秦龙教授安排所有人都各就各位,并让古潼和花小七两人密切关注着潜艇的动向,同时安排刘一手尽可能准确地判断出水里那个东西的位置。
刘一手一会儿趴在船舷上,一会儿又卧倒在甲板上,脸上的阴沉之色跟兴奋之色来回交替了好几次。但是最终,他凭借自身独特的听觉能力和对海洋的感知能力,很快就确认了水中不明生物的大概位置。之后就指了指潜水艇和科考船之间的海域范围,说刚才他感觉到那个东西从船底离开了,此时正快速往潜水艇的位置游了过去。不过很奇怪的是,那个东西很明显是在科考船的下面逗留了一段时间的,却没有对科考船造成任何影响。
古潼听了倒是不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回应道:“只是没有攻击我们而已,至于影响还是有的,例如那些燃烧着无名业火的食人鱼群,很有可能就是被你说的那个东西给驱散的……”
正说着,忽然之间,在远处幽灵潜艇正前方的海面上,忽然就哗啦一声掀起了一道水幕。几个人几乎同时怔住了,眼睁睁看着那道水幕一点一点在海面上凸起来,而且越来越高大,很快就露出了海面接近五六米高。直到这时候,他们几个才有些不敢相信地看清楚了前方冒出来的东西,那竟然是一道巨大的石墙。
几个人不由咋舌,只见那道石墙通体青色,露出海面至少十米有余,宽三米左右。远远望去,石墙的顶端有一座小型的人形雕像,看不清那雕像代表的是什么,而石墙的两侧分别是两条石龙依附在上面,这道石墙在露出海面之后就挡住了潜艇的去路。古潼这时候也明白为什么潜水艇要浮出海面航行了,可能就是担心在海平面以下航行会撞到那道石墙上。
不过潜艇在这道石墙露出海面之后就立即开始减速,潜艇的头部开始调整方向,想从一侧绕开石墙。
“这又是什么,怎么看上去像是一块……”古潼皱着眉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在船上不适合说出那个词。
“你是说它像墓碑吗?”花小七直接说了出来。
接着,就是四周船员的一阵谩骂。花小七耸耸肩,低估了一声:“德性!”
这时秦龙教授惊呼了起来,一边让舵手注意减速和躲避撞击,一边说道:“都不要乱,应该是界碑一类的东西。”
“您前两次没有遇到过这种东西?”古潼问秦龙教授。
秦龙教授摇了摇头说没有,但表情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见前方的潜艇刚调整好了方向,还没往前行驶几米远,石碑四周的水面上就再次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紧接着,几条臂膀粗细,犹如铁链一样的环扣状长条物体就从石碑四周的海水里猛然飞舞了出来,然后一直在半空中甩出去二三十米。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眼就能看出水下面肯定有东西在牵引并控制着金属链条。那四根链条如同四条扭动的巨蛇一般,打着旋冲向了正在加速逃离的幽灵潜艇,眨眼间的工夫,四根链条就噼里啪啦甩到了潜艇的位置,然后就看到金属链条末端先是从潜艇的一侧一下子插进了水里,然后又从另外一侧伸了出来。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四根链条就把整艘幽灵潜艇拴了个结实。
潜艇被金属链条给捆住了之后,在水中牵引金属链条的东西似乎就开始发力了,竟然开始反方向牵引着潜艇往后飞速退去。同时,远处的那块巨大的石碑忽然在水里进行了一百八十度调头,也朝着相同的方向开始移动,而且移动的速度和潜艇被拖行的速度是一样的。
一切似乎都开始明朗了起来,秦龙教授这时候说话了:“石碑和金属链条肯定是被同一个生物控制着,大家保持警惕,当心发生撞击!”
花小七一直观察着发生的这一切,当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石碑上面的时候,忍不住就喊了起来:“石碑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刚才它还动了一下!”
“我也看到了!”睁眼瞎这时候也叫了起来,竟然还不忘拿着自己的相机对着前方狂拍。
古潼往石碑的方向一看,果然就看到在迅速移动的碑面上,似乎趴着一个东西,但是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于是他只好拿出望远镜,调整好了焦距,一看之下,古潼的后背就麻了一下,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的竟然是一个人!
石碑上面贴着一个人?古潼也懵了,此时天色已晚,视线也不是很好。以防看错,古潼通过望远镜反复确认,随后一股凉气袭遍全身,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那的确是一个人!只见那个人身上缠绕着鲨鱼皮一样的贴身之物,头发很长,披散着落到腰间,脸上也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分不清是男是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变色龙贴在石碑上面,此时正扭着脖子跟古潼四目相望。
古潼赶紧把望远镜递给了身边的秦龙教授,同时说道:“教授你赶紧看看那个东西到底是不是人类,它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秦龙教授看了之后脸色大变,说道:“那的确是一个人!不过,可是怎么可能呢?难道是他在控制着水里的东西?”
“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美人鱼?”苏锐盯着那个人影说道,见没有人接话,就跑到古潼跟前,问古潼会不会是那种鳞片巨脸怪物。
古潼没工夫搭理她,但出于礼节,还是说道:“太远了,看不清楚。”
这个发现是众人始料未及的,所有人都在思考水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生物在这里兴风作浪,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茫茫大海里看到一个陌生的人影以这种方式出现。秦龙教授当机立断,命令舵手把船开到最大马力,尽可能保持住与潜艇和石碑的距离,既然海里有人,他总归会有个去处,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追上去,只有跟上那个人,才有可能对发生的这些事情一探究竟。
整个追击的过程十分漫长,大概持续了四个多小时,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刚开始时的时候,大伙儿还争先恐后去看那个贴在石碑上的披发男人,可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之后,慢慢有人就开始失去了兴趣。厨师的尸体已经被烧得只剩下黑乎乎的骨架了,几个人收拾了散落在甲板上的遗骨,睁眼瞎负责拍照留下死亡证明,最后在秦龙教授的指示下,厨师的遗体就被扔进了大海,作为一名船舶厨师,死后葬进大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没了厨师之后,船上的人又临时挑选出两个会烧饭的,其间轮流凑合着吃了一顿。
吃饭的过程中,花小七看到古潼心事重重,有点吃不下的意思,就坐到古潼旁边,小声说道:“我说古大哥,这人是铁饭是钢,少了哪顿也不行,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干脆放开,该吃吃,该喝喝,鬼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古潼笑了笑,心说这小子还真是像极了以前的自己,什么时候都想着吃。可是连续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也太诡异了,自己所有的思绪早就混乱不堪,于是就说道:“在遇到你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年轻的,可是遇着你以后,我第一次感觉自己怎么还老了呢。”
“得了吧你,就你之前在甲板上躲避四脚海蛇的那几个动作,实在是太帅了,有机会教我几招!”花小七说道。
一提到四脚海蛇,古潼更吃不下了,忽然意识到就在这艘船上,还有一个要命的东西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也没有心情说话了,就想起身去各个角落检查一遍,看看能否发现那条诡异的四脚海蛇,这东西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搞不好还会有人遭到它的暗算,不除掉总归是一个心头大患。
然而就在这时候,在另外一张餐桌上吃饭的秦龙教授放在桌子上的对讲机却忽然响起了刘一手的声音:“不好,石碑和潜艇都沉到海里去了!”
一听事情有变,几个人连忙放下碗筷,急匆匆再次赶往了甲板,一出来就看到刘一手指着远处的海面喊道:“就在前面的位置,石碑和潜艇同时沉入到了水里,那潜艇做出了摆脱姿势,但没有成功,一看就是被外力拖入了水中。”
“石碑上的那个人呢?”古潼问道,“他到哪里去了?”
刘一手眼珠子一瞪,露出一种很神秘的表情,说道:“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信,你们说的那个,恐怕不是人!”
“不是人?”古潼疑惑地看着刘一手,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胡说八道,“我明明看看那是一个人,我甚至都看到了他投在石碑上的影子,你说他不是人,难道是鬼吗?”
刘一手就回道:“我只是说那个东西不是人,但我没说是鬼,石碑在往海里沉没之前,我亲眼看到那个所谓的‘人’忽然从石碑上跳了起来,瞬间钻到海里去了,就是在那个瞬间,我看到它的下半身根本没有双腿,而是一条鱼尾!”
“这怎么可能……”古潼努力回想着最初看那个人时的情景,当时只顾着看他的面部了,而且当时他的腿部似乎是浸在水里的,古潼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下半身是什么样子,如果刘一手没有在蛊惑人心,那他看到的,岂不就是一条人鱼?
“我说刘一手,你是不是神话故事听多了,你的意思就是你真的看到美人鱼了?这里都是吃海饭的,谁不知道鲛人都只是传说,我看你良心真的大大的坏了!”花小七全然不相信刘一手的说法。
“你小子怎么处处跟我作对,你看我这像是在开玩笑么,我能靠这样一个玩笑就让秦教授把船调头?”刘一手这次真的没有危言耸听,但是看到有人不相信自己,不由就有些发怒了。
没想到的是,秦龙教授却对花小七摆了摆手,说道:“东海有鲛人,虽然这个说法被定义为传说,但是我当年去J国做学术访问的时候,在J国的一座寺庙博物馆内,确实看到过一具鲛人的干尸,很多人都不相信那是真的鲛人干尸,可那座博物馆并不是一个很随意的地方,J国人对于博物馆的管理非常专业和严谨,从这个角度来看,又很难让人怀疑那是具假干尸。抛开学术的严谨性这个角度,单纯从生物进化角度来看,鲛人是否存在,我个人不做决定性推测,不过我说的这些话也仅供参考,事实到底是什么,还有待考证。”
对于石碑上的人是不是鲛人的问题,出现了两种说法,有人信,自然就有人不信,但眼下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因为答案是与否都没有意义。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石碑牵引着幽灵潜艇去哪里了。
此时的科考船前方,出现了一些小型的海岛和露出水面的岛礁,月色之下显得朦朦胧胧不是特别真切,给人一种十分突兀的感觉。测绘员睁眼瞎拿着航海地图和指北针对比了一会儿,说道:“教授,我们现在已经进入麒麟岛海域了,再往东南方向行驶四个小时,就会到达麒麟岛的主岛,建议船舶减速,缓慢前进。”
科考船放慢了速度之后,古潼看了看四周的水域和岛礁,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不止一次去过麒麟岛,按道理来说,这艘科考船总共行驶的时间加起来,无法到达麒麟岛海域。想到这里他跑到驾驶舱问舵手:“我说兄弟,我们吃饭的过程中,咱们的船是不是一直走的直线?”
舵手想都没想,直接回道:“怎么可能是直线,整个过程中,那艘鬼潜艇一直想摆脱金属链条的束缚,曾经拼命挣扎过几次,刘一手一直在指引着我跟着石碑和潜艇的方向行驶,大的转弯没有,小转弯却好多次。”
这就对了,古潼心说他娘的,自己到麒麟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看来在石碑的引诱下,科考船走的根本就不是既定路线,而是在不知不觉当中走了一条捷径,前面的岛礁虽然看起来很熟悉,但是仔细去看,就发现那些岛礁跟以往看上去的角度并不一样,看来这片海域的问题远远不是靠想象就能想全面的。
石碑和潜艇沉没之后,海面变得出奇地平静。此时的古潼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与其一直这样在船上被各种古怪的事情牵着鼻子走,不如下水去看看。这里岛礁密布,前方还有海岛环绕,无论是那块石碑还是那艘潜艇,体型都过于庞大,要是从海面上穿过礁石去还有可能。但是沉入水里,就不太可能很顺利走出这片范围。
他把这个想法跟秦龙教授说了一遍,没想到两个人正好想到一块去了。于是秦龙教授仔细安排了一下,决定让科考船就地抛锚,然后跟勘探队的人一起下水去看看。毕竟有岛礁的地方,海水的深度就不会特别大,就算有事情发生,也能迅速爬上凸出海面的岛礁,从而躲避水里的危险。
花小七早就憋屈坏了,一听要下水,首先表态要当先锋,连忙同几个帮手进了设备舱,想着把潜水装备拿到甲板上。可是半分钟之后,花小七匆匆忙忙赶回了甲板,此时他脸色大变,气急败坏地说道:“他娘的糟了,我们的潜水设备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