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特别是秦教授，他是领队，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该如何收场，这是一个堵在他心窝子里面的问题。

　　有人说道：“依我看，咱们可能真的进入阎浮提了，这火是从地狱里来的，恐怕我们都得被这种无明业火给烧死啊……”

　　随后有几个人就开始附和这种说法。

　　你一句我一句之间，厨师的尸体就已经被黑色火焰烧得吱吱作响了，正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本以为早已经死去的厨师，身体却忽然扭曲了一下，船上的人就听到被火焰包裹住的厨师竟然发出了一阵凄惨的吼叫。

　　“救我！救救我……”此等场景下，这种呼救声格外刺耳，然而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真的只能看着。

　　这些声音明显是极度痛苦之下才能够发出来的。古潼心里一沉，他意识到厨师在这之前可能只是昏死过去了，没有真正地死去，而现在可能是无明业火烧到了厨师比较敏感的神经，使得昏死当中的生命机体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这一声惨叫，恐怕是厨师死亡之前下意识的一种挣扎，也是最后一次挣扎。

　　果然，厨师在这之后就不动了，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只不过这种场面极大限度刺激了这艘船上的人，有几个船务人员甚至承受不了这种刺激，趴在船舷上呕吐了起来。

　　秦龙教授看到场面要乱，于是赶紧就打断道：“大家不要慌，我们在自己的海域，也没有什么地狱烈火，我是古生物学家，大家要相信我的话，那条蛇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艘船上，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大家不要胡思乱想，我现在要求所有人都集中起来，谁也不要单独行动，古潼和舵手负责返航计划！”

　　古潼看不出这一次秦龙教授是真想返航还是刻意这样说，但也不好直接发问，于是就招呼舵手进驾驶舱。

　　可就在下一秒，整艘科考船好像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给撞了一下，船体一侧下方忽然传来一声闷哼般的巨响之后，整艘船都猛烈摇晃了起来，有几个没站稳的人，甚至都摔倒在了甲板上。

　　花小七距离船舷最近，他向传来声音的船体一侧的海里看去，想看看刚才是什么东西撞到了科考船，却什么东西都没看到。疑惑之余，发现海面上的无明业火竟然发生了变化，所有人就听到他怪叫了一声：“火焰变小了！”

　　而且几乎就在同时，刘一手也忽然叫道：“我感觉水里来了大家伙，围住我们的鱼群都开始散开了！”

　　古潼和秦龙教授也来到了花小七的位置，就看到海水里面的黑色火焰已经变得微弱了不少，而且还在继续减弱，看状态，这些火焰正不断往海水深处沉没。

　　古潼就问秦龙教授，会不会是刚才的东西撞到科考船之后，惊动了海里的食人鱼群，从而导致食人鱼开始被迫散开，逃到深海里去了。

　　秦龙教授脸色难看，自言自语道：“如果是那样，那刚才撞击我们的东西会是什么呢，恐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花小七就问道：“会不会是鲨鱼鲸鱼一类的大型水生物？”

　　刘一手却摇头反驳道：“一定不是鲨鱼或者鲸鱼，我感觉撞我们的东西，不像是活物！”

　　说话间，又是一声刚才的那种巨响，整艘船再次剧烈晃动了起来，但是这一次，传来撞击声音的位置却成了跟之前相反的方向，竟然是在船体的另外一侧。

　　古潼反应很快，在声音响起后的第一时间就稳住了身体，这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快速跑到传来声音的船舷处趴在那里往海里望去，就看到在距离海面半米深的海水里面，一个又细又长，犹如一条超级大号青鱼的黑色影子在撞击完船体之后，正急速调头往船头的方向退去。

　　看着那个巨大的影子，古潼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仅仅是一个念头过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看到什么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忍不住喊道：“撞我们的是一艘潜水艇！”

　　刘一手在一旁喊道：“这就对了，我就说撞我们的东西不是活物……”

　　秦龙教授听后身体猛然就抖了一下，急切地问古潼：“潜水艇，你当真看清楚了？”

　　古潼点头道：“我是海军出身，怎么可能连潜水艇都不认识！”

　　但秦龙教授的表情更加凝重了，他继续追问道：“你能否看清楚这艘潜艇的属性？”

　　古潼听了秦龙教授的问题，先是一愣，没想到秦龙教授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但是也没有懈怠，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再结合刚才看到的那艘潜水艇的某些特征，隐隐约约就想到了什么，然后直言道：“撞我们的潜艇，是二战时期J国海军的主力潜艇，我记得在一本叫作《武器大观》的杂志上说过，这种潜艇在一九四六年的时候，已经被集中销毁了，按理说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难道是——非法入侵？”

　　“又是它！”秦龙教授听完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了几秒钟，说道，“这不是非法入侵，我们这是碰到幽灵潜艇了！”

　　秦龙教授的说法一下子吸引了船上人的注意，古潼一旁说道：“潜水艇就是潜水艇，秦教授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难道潜艇还能成精？”

　　“不是那种概念……”秦龙教授继续说起了关于幽灵潜艇的事情。

　　这时候，秦教授的女学生苏锐就举起手接过话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所谓幽灵潜艇，并不是说那真的是一只幽灵，而是说这艘潜艇本不应该在某个地方出现，却依然出现了，而且没有人知道是谁在驾驶着它，也无法判断这艘潜艇应该属于谁，更没有人知道它存在的目的。它就像一个孤独的幽灵，在大海里面神出鬼没，与其相对应的一种类似现象，叫作幽灵船，但潜艇这种东西民间几乎没有，大多属于军方，因此幽灵潜艇的说法其实并不常见。但是，老师十五年前遇到的跟现在遇到的是不是同一艘，这个暂时还无法确定。”

　　“肯定是它！我能感觉得到，一定就是它！”秦龙教授说道，同时告诉众人他第一次遇到这艘幽灵潜艇的过程。

　　他第一次遇到幽灵潜艇，是在十五年前第一次的麒麟岛海域探险当中。

　　当时，有人在科考队的船尾，发现在科考船十米远的海平面以下，好像有一条鲸鱼在跟着他们的船，这条鲸鱼在水里无声无息，虽看不清它的全貌，却能够透过海面看到它硕大的身影。要知道，在大海里有水生物追着船伴行是时有发生的事情，因此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人太在意这件事情，以为这无非是科考船被鲸鱼给盯上了，估计等到鲸鱼对科考船失去兴趣之后就会自己游走。

　　之后的航行里，首先意识到事情不对的人是白鲸。当时那条所谓的鲸鱼已经在船后面跟了一天一夜了，白鲸觉得有些不对，就找到秦龙教授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他认为如果是鲸鱼在伴行，那它应该会变化自己的跟随姿态，怎么可能始终保持一种动作，而且还始终跟科考船保持着十米远的距离，就连潜水深度都没有发生过变化。

　　秦龙教授被这么一提醒，有些恍然大悟，连连自责，说自己作为一名古生物学家，竟然犯了最基本的常识性错误，实在是大意了。按照白鲸的说法，那跟在科考船后面的，就不可能是一条鲸鱼，而是一艘人为驾驶的潜水艇！

　　得出这种猜测之后，白鲸爬到科考船的桅杆上面，由上而下观察潜水艇折射到水面的影子，等他下来之后就告诉秦教授，一直跟在科考船后面的，确实是一艘老式的J国潜水艇，只是令人不解的是，这种潜水艇在战后就集中退役且被销毁了。虽然麒麟岛海域地理位置距离大陆不算近，但这种已经绝迹的老爷艇，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再次出现，就算有那么几艘逃过了被销毁的命运，这么多年了，还能开吗？退一万步讲，就算还能开，那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龙教授停了下来看向花小七，并说道：“小七，你的父亲就是在那一天失踪的，当时我们无论怎么加速，都无法摆脱那艘潜艇的跟踪，然而当天晚上，你的父亲就趁着我们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拿走了一套潜水装备，然后偷偷潜入了海里，当我们发现他不见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同时那艘潜艇也不见了，因为这件事情，我们一度怀疑你的父亲背叛了我们，被那艘J国潜艇给带走了，因此整个事件的性质发生了变化，我们不得不停止前进，立即返回了港口。”

　　“我父亲怎么可能是叛徒？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父亲一定不会！”花小七对秦龙教授的这种说法表现出了极度的反感。

　　秦龙教授继续说道：“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当时我们有过那种推论，但是后来经过反复调查和推敲，否定了你父亲叛变的说法，因为我们并没有直观的证据。而且你的父亲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从侧面说明了他应该不会背叛我们。”

　　“不是不应该，是一定不会！我了解我的父亲，他一定不会背叛……”花小七继续纠正着。

　　古潼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快速在脑子里理顺着所有的事情，他的想法和当时白鲸的差不多。从技术角度来看，二战时期的潜水艇到了今天，是否能够继续在海里航行是个大问题，如何维护保养？如何顺利隐藏？这片海域经常会有反潜机巡逻训练，它的存在本身就不符合逻辑，这些问题不是用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苏锐似乎对古潼的心思十分了解，也似乎是为了缓和秦龙教授和花小七之间的尴尬，在古潼脑子里蹦出这些问题的同时，她就打断了所有人的对话，重新把话题绕回潜艇本身，她说道：“这艘潜水艇之所以会成为幽灵潜艇，肯定是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和捕捉，它应该一直藏在这片海域，或者说潜艇的基地应该是在这片海域范围内的，如果这样一艘老式潜艇是从外海域来的，那么势必要进行跨国航行，但这种情况确实很难发生，老潜艇噪音大，潜水性能和隐蔽性能也差，到了今天已经很难进行跨国航行而不被发现了。那么问题来了，驾驶这艘幽灵潜艇的人到底是谁呢？相隔十五年，它的两次出现，分别对应着两次麒麟岛的勘探活动，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不可否认，苏锐分析得很对，提出的问题也很到位，很自然就把众人的问题重新引回了这个话题上。但是古潼却隐约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他琢磨着苏锐的话，心里念叨了一句：说得未免有些过于专业了吧！

　　这个女学生不是搞生物的吗？刚才这些话，可不像是一个生物系女学生能说出来的，无论是涉及潜艇本身的知识，还是对于这件事情的逻辑分析，都不像是她这个年龄能说出来的。

　　难道，秦龙教授的这个学生也有问题？

　　古潼想着又暗自摇头，他告诉自己，不要总是这个样子，也许人家就是一个军迷，就好像对方表现出来的那种花痴行为一样，只是因为自己当过兵，很多女孩子都有过这种心路历程和特殊的行为表现。如果她真的有问题，难道老谋深算的秦龙教授不知道吗？而她又何必如此着急暴露自己呢？

　　古潼深呼吸一口，让自己保持清醒，持续对周围人的怀疑，已经让他变得有些神经质，这不利于应对当下的问题，他再次告诉自己。

　　不过，尽管这样想着，古潼的心里依然升起一种深深的不安，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又一个谜团里面，而且这些谜团在一时间根本无法解开。

　　然而就在古潼和其他人疑惑的时候，刘一手却忽然对众人叫道：“你们看前面，它出来了！”

　　众人往领航员指的方向一看，发现那艘幽灵潜艇不知为何，竟然开始一点一点冒出了海面，所有人就看到了幽灵潜艇锈迹斑斑的艇身，许多海藻植物和一些贝壳类生物寄生在潜水艇的表面，看样子这东西在海水里浸泡了有些年月了。

　　它在浮上海面之后，就幽幽地在科考船的前方慢慢行驶着，古潼看着这艘潜艇，一种强烈的直觉在他心里出现了，他问负责领航的刘一手：“兄弟，帮我确认一下潜水艇行驶的方向通往哪里？”

　　刘一手拿出罗盘看了一会儿，就回道：“不偏不倚，麒麟岛方向！”

　　古潼听闻之后便对其他人说道：“我感觉它浮出来的目的是想引导我们去麒麟岛，我们跟上去！”

　　“等等，先不要贸然前进，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一旁的刘一手一直注视着潜水艇的位置，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招呼大家都先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又把耳朵贴在船舷上，闭上眼睛听了起来。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他忽然抬头说道：“我必须提醒你们，就在我们船底，好像还有一个东西，而且体型一点都不比那艘潜水艇小，你们注意看潜水艇的姿态，它并不是在引导我们，而是在逃命！”

　　被刘一手这么一说，古潼再去看那艘潜水艇，也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如果潜水艇只是想引导科考船，那根本就不需要来回撞击科考船两次，只需要浮出水面就可以了，再说了，潜水艇真的能把食人鱼群赶走吗？这都是毫无道理的事情。

　　几个人结合这些猜测并交换了一下想法，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那艘潜艇一直在暗处跟踪着科考船，但在这个过程中，海里又出现了一个让潜艇感到畏惧的东西，从而导致潜水艇不得不进行躲避，那两次撞击，就是潜艇在躲避的过程中发生的，最后潜艇不得不浮出水面，径直往麒麟岛的方向逃走了。

　　“刘一手，你能不能确认水里的是什么东西？”秦龙教授问道，“如果只是大型的鲸鱼或者鲨鱼一类的水生物，潜水艇没有必要怕它们，可如果不是这些生物，又会是什么呢？”

　　刘一手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感应着什么，但片刻之后就泄气摇了摇头，说道：“我感觉不出来……”

　　“要我看先不管那么多了，古大哥说得对，不如我们直接跟上去，如果遇到状况，咱们这么多人，到时候见招拆招也来得及。”花小七觉得自己的父亲或许会跟这艘潜水艇有关系，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着急，生怕那艘潜艇突然消失不见了。

　　秦龙教授思考了一秒钟，随即下达了跟上潜艇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