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卜二般才对贵雷妆说了一些关于祭祀的话,说那三个倒霉孩子爬上来需要不少时日,晦朔有时间之法,也不能使他们一蹴而就,而祭祀就是更遥远的事情。
祭祀这两个字是分开说的,从古意上讲,祭是祭台,在祭台上燃气一把火来;祀是主持祭的人,但已经不是我们常说的完人,他是有缺陷的人。
非缺人不能担任祭祀,这是从古以来的规定。
少了一些什么也就是多了一些什么的人,不再是正常的人,或者有时候不能是正常的人。
那时三十八号正在抬头看天,不但每一天的天空不一样,只要你不看它一会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又会不一样。不一样的是天空,也是人不一样,人也时时刻刻不一样。这使得天空后面的天空也不一样。
天空盖在头顶,人要一步步登到天上去。
张开双臂,人一方面为了美好,一方面为了丑恶。
在他觉得天空后面有一个漩涡的时候,他知道他的情结就在那里。到了地方是一个洞口,在虚空之中显示出来的洞口。
洞口很明显。比透明更透明是一种洞口,就像是内陷。比透明要模糊也是一种洞口,似乎是外翻一样,这两种情况都是为了某种阻挡,使人的眼睛能够触摸到。
在意识中的呈现也是一样,因为分割也因为聚集。大块的云层聚集,突然空出来的这一块这就是门。没来什么都没有,这是因为扩散的施为,却突然有一个聚集,这也是一个门。门的陷和翻涌就是往里走或者往外走,也可以就是门扇的内开和外开。
当人身处虚无之地,就是正好贴在那个面上,往里是世界,往外亦然是世界。当然也可以是四面八方,但在习惯上人总是需要一个面对,把自己突出出来,所以就得流俗这一个说法,因为所面对的时候代表我们有依靠,哪怕只有我们自己。这是意识使然。
如果没有接触,门还是门。
因为频率的缘故,这和运动有关,有的门经常出现,有的门出现的次数很少,有的千年一见,这和循环有关,大圆小圆的循环不一样,周期不同。
有的可以消灭这个频率的动荡,再也翻不了身,就凝成了物质。也可以就是恒久的频率,但这个频率并不保险,它还受到力量的限制,重力轻力意念力都是,所以物质最终会被消灭。有些频率超高,不在人的视线范围之内,存在也只能当它不存在。
还有一些就是偶尔出现,进入频率就出现了,超出频率就没有了。
频率可以形容为运动。
有正频率也会有负频率,如果正负不足以表达,也可以认为那是因为中间隔着时空,时空是一种阻隔。
人的眼睛是受到保护的,另外的那些频率频段,对人有强烈的危害,至少身心就受不了。人眼是幸福的,虽然也有丑恶和惨无人道,但美好和良善总是能抚慰人的心。心眼开了,扩大了视野,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或者是不会在意的东西,这是在行进的路上。
灵眼开了才能够知道更多的为什么,有是举步维艰,但一旦跨越了就完全值得。
这时候就会按捺不住,想要走走看看。不管是什么样的门,只有进入门和那个门里的存在相衬,才算是跨了界。
更重要的是人自身的境界,这是硬件,打铁还得自身硬。但适量的辅助也很有必要,三十八号从来不会拒绝。一是这起到了护法的作用,有人看着你,有人关怀着你,他们对自己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其实就是很巨大的幸福。
一是一些“小任务”,这就是他们精挑细选的实验项目,他们会提供一些引子。这个引子也是力量,有时候会发生出不同凡响的力量。任务都是要秘密执行的,自然不能让三十八号知道。
他们瞒着三十八号,但三十八号早就知道了,但他们以为他不知道。在发觉了张晓宇是灵人的时候还是以为他不知道,所以有时候就派了张晓宇去解决一些难题,有时候投入场景让他们并肩战斗。
不知道最好。索引中心的人非常同情三十八号这个重度精神分裂者,给与了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能享受专人照顾的人满病院就他一个。张晓宇没有叫人失望,全身心地扑在三十八号身上,荒废了青春也在所不惜。
从很早的时候起张晓宇就发现了三十八号是一个正常的人。
是一个知道自己不是分裂者而伪装自己是一个分裂者的可怜人,就算他真的是分裂者那又有何妨,人如果剥去伪装率情适性、天真烂漫、毫无心机,也和分裂者相差无几吧。
自己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人,但一旦出家就再也没法过从前的日子了。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分裂者,但一直被当成正常人对待。她开始明白了三十八号的悲苦,发誓要与他相依为命。
张晓宇是学文科的,就读于某东中文系,可惜的是肄业了。
受到身边气氛的影响,也喜欢写小说和构思小说。她发现构思是一会儿事,想到的故事和人物波澜壮阔又细致入微,景色和情感丝丝相扣,最后主人翁手扶着一把横刀的神情连自己都感动了。但真正写起来又是另一会儿事,这完全不同,是把自己一点一点的撕裂,融入到故事之中。
前后有照应,情节要跌宕起伏,感情要饱满,写法上要不拘一格,就像完成自己的一个人生。
经过几次尝试,她发现她做不来。
她坐在草上。她会这么写,她知道这句话代表了什么,她是坐在草上的小女孩,她又是无处不在的神仙,看到了草儿的周围。有远山,有被云彩遮挡起来的太阳,有高高高低低的树,草坪就像绿色的缎子一样。有风但是感觉不到风,她在想她的小木屋,但这时候被处理成为了一个人,人是最后的目的。
她坐在草上。
她只会这么写,自己就不是这块料。小说都是通道,要把人带入某个地方去的,小说也都是道理,让人获得了什么,也想起了什么。要不你不会厚重,不会那些历史的苍然感,要不你不会调皮,手法极其简单。
她信一句话和万卷书的道理。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但一句话太简单了,理解不了,得经过生活的万卷书来注解,但人们已经失去了这个探究的耐心。
真话不长,如五千言如论语如心经,有长的也不过是九十三万一千多字。
在写的时候既要当傻子又要当圣人,真是一件别扭的事情。
自己在这里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家里就出大事了,父亲死亡。从解放前就在为第八人面医院忙活的老父亲,在回光返照的时候只提出了一个要求,要求张晓宇接替自己的班进入病院工作,干什么都可以。
已经不是有接班之说的年代了,时任院长的富大海却非常意外地答应了老张这一执意的要求,就和冥冥注定一般。
在老张的嘴里,还是习惯性地称呼索引中心为病院。
这是有原因的,在历史上一开始有两个第八人民医院,并且不在一个地方,那时还没有分院附院这些说法,反正都是医院就行了。其实一者是纯粹的医院,一者是研究机构。研究机构也得有个幌子才行,也就有了一些科室的出现。
大约五十年代末,一道政令下来,两所医院分离。现在真正的第八人民医院在长城路北首,而这一个位于泮河边桃花源路上的医院成为了病理数据统计机构,对内才叫做微脑和非物质性撞伤及精确语言制导索引研究中心。
一开始张晓宇就是个打杂的,在病源区技术区和行政区穿梭,哪里需要哪里搬。
直到她发现了三十八号的秘密,也许不是发现而是感觉,她一下子来了兴趣。而且耳渲目染,她对那些病人充满了怜悯,人为什么会这样,是活成了这样还是被逼成了这样?
在两年的时间里,她攻读了心理学,护理学,精神分析,精神分裂的矫治和引导,密码学,意识力初探,天文学初步,神奇的大脑等书籍,并且神速地拿到了不少的结业证书。
更是对网上的一个叫“癔语笔录”的小册子情有独钟,不知道读了多少遍,遭受了非常大的重击。
这时三十八号还没有冷却下来,反应很强烈,一个人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有时对着病人演说,有时自言自语,有时甚至要来纸笔非要画出进攻路线图来,说,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再不突围就完了,未成城快要成为一座城了。
月亮像血一样鲜红,成群结队的蚂蚁振翅而飞。
漂亮的膝盖是对馒头的供奉,猬人鼠人翼人纷纷而下。
事不过三,不是只有一件事,不是只有两件事,而是三件事,三件事;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向你请罪。
老人味、女人味、少年味、文人味、隐士味、武者的味道。
活在从前,活在今朝,活在外面,活在里面。
情义二字不能连在一起用,情能活人而义只能害死人,因为那不是大义,所谓的大义也不是大义,你没有义你就没有筐子,所以千疮百孔。
躲在时间里,物质是时间的标志。
祭祀的本义是为了启动约定。
有些事情无法证明,因为证明就是达到,而你达不到,你达到了你本身就是证明,却无法给人看。这时候知觉就是障碍,向你证明这个证明你已经无法收到。
勇士们在战斗,从没有停止过战斗,不管你怎么看我,眼光怎么变得没有蜜蜂了,我就是我,战甲擦亮八年以上的人会懂得。
你给了我船,却没有给我水,你说空气就是七分之一的水。舵也不需要,正舵反舵就是没有舵,人们死在可怜的岸边。
我有几十个我,其中一个是你,是不是因为折射,自己逮捕了自己。
我在哪个地方都看见了你,全部的人人的全部就是你,何以你向来隐藏,何以总有背后,你说那也是力量的背后。你骗不了我的,所有的力量都有好有坏,有正有反,不是因为使用也是因为自然。
诸如此类。
关于三十八号的第一次正式试验是失败的,他很不老实,但无法用催眠之类的手段,要的就是原生态。非常的抵触和抗拒,甚至拔管子和那些红红绿绿的线,弄得脸上和身上都是血。
但富大海却不打算放过他。“数据表明他很有天赋,有面有数有情有记忆,我们一定会发掘出他的第五点甚至第六点来,他逃不了的。你们看看刚才的数据,虽然是半成品,但他明显是在打转转。”
就像一个孩子出门就受到了伤害,吓唬,呲牙咧嘴,拿着小刀片,或者特别的猥琐。一个大人对一个大人,都是目光如炬的,互相伪装得很好。但对着一个孩子就露出了本相,人就是彻底的恶魔。
现在要带着孩子出门,但孩子扳着门框哭得嘶声裂肺,打死都不愿意出门,哄也哄不下来。大人们会在心里纳闷:他是不是撞到过鬼了?
富大海说:“他这是恐惧,深深的恐惧。”的确仪器显示,他很清醒,但他拒绝自己出门,他只是把自己的思维控制在一个固定的区域。
而不惜弄出一些血来,张晓宇知道,他是故意的。
所以张晓宇把自己的证书和某些书籍推到院长的面前,说了在下一次实验的时候照顾三十八号的话。富大海从上到下打量了张晓宇很久,又翻了几本写了不少字和画着道道的书本,勉强同意了,说还要经过开会研究之后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
张晓宇很高兴,那一天的天空特别蓝,游弋着的白云白璧无瑕,自己坐在草上怡然自得,心在白云间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