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是我。
进入这道哥哥旋转的门,是塘上行的一部分,三十八号在暴走。
在塘主和姜芽的眼睛中,池中的水和绿烟仿佛失去了控制,出现了一个圆球的门,三十八号间不容发、时不我待,没入门里面。他塘上的身影也消失了,在不间断地奔行了二三四五六境界之后,似乎一脚踩空,进入了最后一个禁制。
塘主面有疑色地转头看过来,姜芽抬抬手,示意静观以待变。
烟水不再有姜芽聊熟于胸的场景,而是有一只巨大的青蛙静静蹲坐,脖子下的气囊一鼓一缩,像一个挡路的将军。
是你?
真的是意外之喜,自己找寻的影子人出现了,依然是一团黑影子,就和图画上的一样。但三十八号感觉到了一种冰封的感觉,少了很多自由,而这种感觉是有温度的。
把我们整个人从自己的肩膀上放下来,重重地仍在地上,这时候假如自己是身心灵合一的。是一张人皮、一块蠕动的心、浮云一片的灵,它们叠合在一起,有一个中心或者贴合某种规则。用一个圆规来画圆,来画出三者覆盖得最大的最小空间的贴合之圆,最小的原来是身,最杂色的原来是心,最温暖的原来是灵。
以小取大,身心灵都是饱满和自由的,最小的这个圆圈才是自己的所有。一者能影响其他两者,身以承载,心以润泽,灵是懂得。不偏不倚,没有旁逸斜出,没有在某一个方向上的极端变形,它们对于自己是深情的,也中正平和。
追求公义仁慈的,就寻得生命、公义,和尊荣。
用空间来诉说,这时候是尽入其中,也附着于外表。在三者中,远的一个意思是空间拉大了,是异乎寻常的大,就算一个人靠在另一个人身上,也会感觉出有很多的距离。这不是身体的尺度而是心的距离,是心的距离导致了身体的距离,而比这更重要的是灵的距离。
身体是这个阳台,藤桌藤椅,上面清澈的一杯水。心是往来的风,自由的空气,水进入身体的感谢,对所有存在和支撑存在的遐想。
灵的距离是拉近,无论怎么近了还是不够近,不够亲切,可怜的,可爱的,我爱的,你还是距离我太远。
不知道我要具备了什么,才能得到你的青睐,是贞洁、节制、慷慨和勤勉,还是耐心、宽容、谦虚?我只知道,它们化入心中就是走进了身体里,也是灵的照拂。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身心灵是完美的合一和温暖。
是你?
我其实并不认识他,当我们以为认识一个人,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是我们前往的凑合,这时候对自己看不清楚。他们认识自己,对自己怀有感动和温暖的时候,这时候对自己彻心彻肺,反而对对方看不清楚。
最深切的认识一个人,不是身体上的,臆想来的,是我们从高空俯冲下来的那个感觉。必须先通过这个感觉,才有心的接受和身上的吸引。
但人们善于的是一个小小的角落,如说一个地方,一个地方,不管它是大还是小,一个地方从经济上看是一个地方,从政治、军事策略、人文上看又是一个地方,在某个方面吸引多少人在于多少人看重哪一方面。
这样的夸夸其谈和自以为是、好为人师很有市场,大师、专家们狰狞的又布下了一道暗防。听众的人们,在你以为得到了某些东西的时候,你其实也在丢掉什么和排挤什么,那个圆如果没有扩大的话。
所以很悲哀,除了生命的公平,没有地域的公平,和其他的权衡。
画出来的这个圈就是生命的正义,是落脚的地方,也是出发的地方。
是我,跟我来。
三十八号没怎么跟就出现在一个院子里,这里分外院和内院,他感觉得到的温暖消失了,代替的是一种肃穆之情,把自己的很大一部分抽走了,甚至无法行走,只能把自己贴在影子的身上让他带动着自己。
自由依然存在,自由是心灵的舒展度,能存放多少自己的呼吸。
我们不一定全部拥有自己,总有不听话的存在,割舍不了而又撕心裂肺,反而冷落了那个温顺的存在。
这就是外缘的战场,正如外院一样。
外院很宽敞,有高高的墙基和巨大的廊柱,不是只有一道门进来。光是门就是一个复杂的建筑,左右各有房间,有楼梯通到二楼的窗户和走廊上去。不觉得阴森和黑暗,好像这里随处流动着光明,不刺眼也不执着的那种光明。
正门面向东方,这里的每一个房间和墙高、柱子的装饰都有严格的规定,整体看起来就是尘埃落定的那种感觉,只有这一种感觉,其他的任何式样都不会产生这种感觉。人就要死了,他已经流浪了一生,现在要有一个归宿,大约就是这里的样子。
死亡的去处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地方,这里是少之又少的存在。身体是入土为安,炼化了也入土为安,这不仅是为死人的,更是为生人的。是禁忌之一,知道“他”在哪里,而不是不知道“他”在哪里。
在甘露村坟也叫林,李家林,姬家林,种庄家的地方,就只有一个土包,还得给人家说好话,甚至奉上一些钱财。自己的坟地不一定是自己家的自留地,别人耕地的时候那地方给你绕过去,留一个祭祀和念想的地方。
死人为敬,不能肆意破坏,也没有为此打过官司的。
知道是一种罪过,不知道也是一种罪过,都是会死人的。阴间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破坏了别人家的坟地就是世仇,不死不休,非要操作够了人命才算完事。那时候不合理的事情也是合理的,暗杀袭杀都不能用歹毒来比喻,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一命陪多命而已。
这时候也就无所顾忌了,禁忌都会放出来。
忌是大家的约定,谁都不用,而惹毛了人,就顾不上了。忌是对心和心之上的遵从,也就是知道自己的根由。要用也是从心上出发,阴兵阴将,五行制法,驱鬼役神、符箓搬运的事情就会出来了,而且会铤而走险。
人们都有这个能力,埋藏得很深,宁肯遗忘,差不多就过去了。
过不去就是划了一条线,大家都不要过,严防死守,草木皆兵,没有人能够逍遥。变异是每一个人期待的结果,但是这结果不是“眼睛”可以看到的。
拘形拘心拘灵,这就是划下道儿来了。世事的发展在于不平衡,拘了别人放开了自己,这正是敌对势力的手法,所谓的苏醒也是这个苏醒,龙族一旦苏醒就是龙,那时将是慷慨悲歌的年代。
贵雷妆在受感动之下叫了破碎一声师傅也是这个道理,他看到了三十八号的这个记忆。
心的埋葬是个难题,心最大的征引就是有情。一般人喟叹的“魂归何处”其实是心归何处,这情在身体里,但身体已经死了。这情在心上,心这时候也发挥不出作用来了,外化内化之后,这有这一股情绪在流转。
它有两条路,一是深深地印在心底,一是转嫁而去,接在别的葡萄树枝子上。
难为情的事情是,人往往一生都难以有什么印在心底,也找不到这个底。而嫁接就更是天方夜谭了,人人都在修功,而最强劲的功法就是“我是我”,不得不说这是一场悲剧。可是宁愿在悲剧中我歌我泣,就是不要你来提醒和打扰,边儿去,让我先哭一会儿。
泛上心来的是过错和得意,也就是痛悔和自傲。这两根针扎自己最深,过错是人生的针砭,不在于事实,而在于表现出来的这个事实。老人们都说,谁有第三只眼睛眼睛呢,可是这确是可以有的,你没有、不想有,就被摸走了。
你的敌人,或者最爱你的人。
一直等着你再拿出第二种武器出来,但是失望正在上演,你的自傲,以为可以再来一次的经验早被归入失败的战例,不得已你拿出来的是血淋淋的生命,这就没意思了。
你不会一直行走在边缘,生命也不是你最后的武器。
这个认识却是你唯一可以转动的枢纽,某一天天就黑了,没人会在乎你的生命,既然当成了你的大旗,那就是准备把旗帜染红的。那一天人们拍手称快,又一个傻瓜挂了天空。
生命是艰难的挣扎,不在今朝就在明日,你会挂上去的,只争来早与来迟。
印向心的心底,或者因嫁接而逃遁了,这时候才是遗憾。
这一步给任何人留着,灵说,这就是我的目的。
飞翔的都不一样,不是围绕的死气和黑白无常的链子和枷锁,而是可以再喘息一口,看到了灿烂繁星和一轮明月,引渡自己到边缘的渡口。你的心就是船筏,印记和嫁接都是为了渡过,现在你来到了我的面前。
灵以最小衬托你的伟大,以真诚牵引你的真情,渡到彼岸去,那里繁花似锦。
外院是自由的呼吸,不用再留一点想头,都到了尽头。
这里还有内院,那是一个大大的房子,也是一座宫殿。虽然三十八号依附在黑影子身上,感到舒适,但还是有剧烈的怔忪和不适,翻一个身继续睡眠。
已经进入了内院。
黑影子似乎没有注意,指着周围,他说:“金盘三十个,银盘一千个,刀二十九把,金碗三十个,银碗之次的四百一十个,别样的器皿一千件。金银器皿共有五千四百件。”
刀?
是刀。马上转移在一个房间中,二十九把刀一一罗列。
自古就不缺少挎刀、用刀的人,刀是物质也是意识。物质以毁灭而显现,意识用空无而存在;物质是我们的掠影,意识是我们的潜伏。
这里摆列着二十九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