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是平的,高高低低,一路颠簸。上下的晃动撞击,将晕过去罗云折磨醒了。
他睁开模糊的眼眸,打量着四周,漆黑一片啥也看不清。身子下意识想舒展一下,四面八方的束缚感进入脑袋里。
全身被两指粗的麻绳捆着,一圈一圈的,本就已经动弹不得,谁知哪个杀千刀的居然还把他装在麻袋里,这下子除了能扭两下,什么也干不了了。
罗云本就没有完全康复,现在这样是雪上更加霜。这些亲信是真的虎啊!怕是敌将的亲信吧!
载着罗云的亲信,感受到了罗云的挣扎,隔着麻袋轻轻拍了拍他。
“公子……你脑袋旁边有吃的,别动了……不会放你出来的。”
“你是谁?”
罗云换了个角度,小声询问。他能听到周围还有很多人,他知道不明情况就将自己醒来的消息传播出去,无异于傻瓜一个。脸蛋儿压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应该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食物。
“公子……我就是当年抱你时……不小心把你摔地上……还碰出一个大包的人啊!你哭哭啼啼……三天不止,你还记得吗?”
亲信竭力回想着,还要确认对不对,万一说错了,可解释不清,毕竟他与罗云都没有见过几次面,名字应该是没有印象的。唯一能回想起来证明自己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
这是什么玩意的自我介绍啊?
罗云如同吃了死耗子般难受,心理折磨与身体折磨都上齐了。我是问你是谁,没叫你抖出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难道是不会尴尬?不会吗?死去的记忆突然又开始攻击他。
稍过了一会儿,罗云才从回忆的旋涡里逃出来。
“你为何要将我绑成这样?”
罗云强咽下了这般怪异的滋味,要紧事还是要问清楚。
“是将军下的命令……要我们将你带走……”
不提不要紧,一提双方的情绪都有了巨大的波动。
百万大军压境,我现在是在哪里?父亲又在哪里?莫不是已经和那百万大军交战了在一起?
“快放我出去!听到没有!我命令你!放我出去!”
罗云疯狂地挣扎,声音也不再忌惮,一心都是对父亲安危的担忧,面对那百万大军……根本没有活路。说不定父子俩再也见不到了……
动静一大,周围的亲信都听到了。马上的动作幅度太大,亲信不得不按着罗云,不然马儿受惊乱晃,罗云就要掉下马去。
领头的亲信拉拽马头停了下来,整个队伍也停了来。侍女也在其中,她没有啥地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彭晏调转马头,驱使着马儿走到罗云的身旁停下。他盯着扭动的麻袋,沉默了一会,罗云的声音还没有停。
“公子,你现在回去能救将军于水火吗?我们都不行……你凭什么嚷嚷着要回去?就凭你这弱不禁风的身体吗?回去干嘛?送死吗!”
“死又如何?难不成你怕了?父亲……娘亲……都走了……我还苟活于世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我问你!”
罗云咆哮着倾诉心中的痛苦,他不知道这个残忍的世界还留给了他什么。自己才从生死线上,捡回命来,还没有多少时间来庆幸,喘口气。自己的父亲又到了鬼门关前,要他怎么理智?他这样疯狂有问题吗?
是命运在和他开玩笑,错的不是他。脑海中关于娘亲的记忆完全模糊了,甚至那张脸都不能确定,能够清楚记得的事都在三四岁开始之时。
“所以你要去九泉之下陪你父亲……让他的一切努力都白费……让他看着自己珍视的儿子像个傻子一样辜负他……对吗?”
彭晏跟着罗威征战这么多年,彼此之间早已有了深厚的情谊。面对此番危机,他又何尝不想与罗威同生共死。只因为有罗云的存在一切都改变了,他得为将军留下子嗣,他要在有生之年保护好罗云,让他成长起来,等到那一日。
罗云愣住了,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身躯没有大脑的指令停止不动了,麻袋里也安静下来。脑子里是那几个问题在反复跳跃,刺激着他的神经。
过了许久,左右两滴眼泪滑落。他真可笑啊!那么幼稚,他这不成熟的思想怎么对得起……父亲为他付出的一切啊!
月儿被云朵遮住了半边脸,这人间也少了些光亮。
……
“将军!营外有人求见!”
“何人?”
“据说是罗威将军的部将!”
“罗威?哼!他是什么畜生?让他们滚!你听着!凡是与罗威有关的人一概不见!”
白乾听来者与罗威有关,怒上心头,语气不善。
“得令!”
士兵得到指令,当即就要退下去办事。
“慢!将军切莫意气用事啊!若对方真有急事,且与前方战情有关,千万不能耽误啊!”
庞同阻止了士兵的行动,抱拳俯身于白乾面前,语言中可闻的焦急,苦心劝谏。
“哼!他能有什么急事!连自己妻子都照顾不过来的人……能有什么急事?”
白乾仍是怒火难熄,拳头紧握青筋暴起,话语中全是对罗威的不满。
庞同见白乾仍不愿软下脾气来,立即朝着左右之将使眼色。左右将领心领神会,皆面朝着白乾跪下。
“望将军,以大局为重!”
“望将军,以大局为重!”
“望将军,以大局为重!”
……
将领们整齐的声音,回荡在营帐中。
“行了!行了!去将人带上来吧!”
沉默许久的白乾终不敌众将一致的意志,静想下来,也确实是自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错在自己,还是妥协了。
……
罗云一众人跟着士兵走了进来,出现在众将领的视野中。
“将军!请救家父于水火!”
罗云第一个跪下,其他亲信见状也跟着跪下。
罗云一心念着父亲的安危,没有收到死讯之前,他依旧相信自己的父亲还活着。
“家父?”
白乾面露不解,虽然心中有所推测,但也不足以肯定。
“家父是罗威将军,我乃罗威之子罗云,敌百万之军压境,边境危在旦夕,请将军出兵援救!”
罗云不晓军事,他说出这话自然是没有问题。听到消息的众将虽然震怖,但也不敢哗然一片。
白乾听闻当然也是震惊不已,不仅仅是因为敌军压境,也震惊于眼前之人居然是他自己的外甥,是自己妹妹白婴之子。
白乾赶忙过来扶起了罗威,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苍白的面孔让他心疼不已。这些年来,是对妹妹的愧疚,也是对这外甥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