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气。

　　呼气。

　　吸气。

　　呼气。

　　刘瑾一走，萧方就冲出了房间。萧楠和范长老甚至都没有机会和他说一句话，萧宗少主已经来到了其中一间密室，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烧着香，但这并没有帮助他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萧方的身上没有一丝伤痕，与刘瑾不同的是，他们的战斗结束时，他甚至都没有出一点汗。他开始打坐时的糟糕状态，只是因为他的情绪很不稳定。

　　因为，输的是他萧方。

　　萧方没有受到一次一击，虽然他的修为已经远超刘瑾，纵然他从出生之日起，就得到了萧宗所能给予的最好的教导……

　　可是输的就是他。

　　“你不应该如此皱眉，这样会影响你的容貌。”

　　“我以为我说过我想一个人呆着，萧楠表哥。”

　　萧楠进屋的时候，萧方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内心深处，他想愤怒地尖叫，他想猛烈破坏周围的一切事物。

　　怎么可能输给刘瑾！

　　那一刻，萧方最想要的就是发泄对周围世界的不满。然而，这样的事情是不体面的，他是萧宗的少主。他再怎么想，也不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你是这么说的，但我必须听从你命令的时候还没有到，表弟。”

　　萧方咬牙切齿，萧楠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担心。担心对萧楠来说可能是个陌生的概念，萧楠是一个不会犯错的人，天才中的天才。

　　不像他。

　　“你真的为你的失败而生气吗？”

　　“当然，我生气了！”

　　萧方强硬的镇定在瞬间被打破，他用尽全身力气打在地板上，他的拳头直接穿过地板。看着萧楠，他的脸色变得如雷霆一般。

　　“我输了一场我没有理由输的战斗！我比刘瑾更强壮、更快、更熟练！”

　　萧方的气在燃烧，他的怒火以飓风般的威力席卷了整个房间，而萧楠却一脸平静，仿佛那不过是一阵微风。坐在萧方身边，嘴里发出一声滋滋声。

　　“我想这不是你失败的理由。当然，必须要说，战斗的条件不是对你有利的，三招击败刘瑾并不像听起来那么容易，你居然敢接受这样的条件。”

　　是他？

　　萧方猛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对手，是一个修为停滞在内气境第一重一年半的人。考虑到这一点，这场战斗的条件，让萧方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一个元境中期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内气境一重的人有什么防备？

　　“你现在可能在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萧方怒目而视，萧楠却是不为所动。

　　“不是吗？在这种情况下，让你最亲爱的表哥告诉你一些好事，你今天比赛输掉的原因有三个。”

　　三个原因？！

　　“第一。”萧楠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你愚蠢地认为你的敌人不会变得更强大，‘他修为停滞在内气境一重已经一年半了，再给他一年半的时间，也不会变得更强。’你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萧方的沉默已经足够了。

　　“愚蠢！”萧楠朝他吼了一声，这让萧方有些意外。“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你周围的人不会一直保持停滞的！虫可以变成龙，龙可以变成虫。不要让自己被无意义的先入之见所支配！”

　　萧方想为自己辩解，但萧楠眼中的严肃，却让他难以开口。

　　这是萧宗的萧楠，天才中的天才。他是一个成绩斐然的人，也是父亲为数不多的值得信任的人之一。

　　“你输的第二个原因是你脾气不好。”另一个手指被举起加入了第一个。“事情没有按照你想象的那样发展的那一刻，你就开始惊慌失措。”

　　“我没有……”

　　“你慌了。”萧楠重复道。他的语气不容争辩。“你失去了注意力并且无法恢复，无论你多么努力假装你有。你一直试图立即结束战斗，而不是使用你可以使用的两个招式来削弱你的对手。”

　　那是……他这样做了吗？

　　不，试图用第二招取胜并没有错，虚空拳应该有……

　　“在你尝试使用虚空拳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萧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的表哥叹了口气。“用缩地成寸让刘瑾措手不及，在你看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从效果来看这是一个愚蠢的举动。你是萧宗的萧方，萧宗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你有这个功法的。”

　　“所以呢？”萧方还击。“就算刘瑾预料到了，只要我的技术够好，也无所谓！”

　　“那你为什么输了？”

　　“……”

　　“刘瑾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用缩地成寸。可是，你不知道，刘瑾在过去的一年里已经熟练掌握了缩地成寸，你根本没有费心研究你的对手。而刘瑾却早料到你的举动，你却完全没有准备好，最后在你惊慌失措的情况下，竟然敢使用虚空拳。”

　　“我的技术很完美！”

　　的确，他在使用虚空拳的时候虽然没有用到位，但他还是做到了。他的一击正中刘瑾，刘瑾就算是内气境七重，受到那一击，也不应该能够撑下这道攻击。

　　他根本不应该站到最后！

　　萧楠又叹了口气，他的表哥伸手抚过他的头发。“果然，你还没注意到呢。”

　　“嗯？”

　　“看看你的手臂。”

　　萧方虽然被这个要求弄糊涂了，但还是挽起了袖子。话音刚落，他的眼中，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这是什么？！”

　　一道绿色。

　　他的前臂上有淡绿色的痕迹。它们几乎像是瘀伤，但萧方却丝毫不觉得痛。

　　他完全没有感觉。

　　“你明白了吗？”萧楠问道。他将手肘放在一个膝盖上，将头靠在手掌上。“你在战斗中非常情绪化，以至于你完全没有意识到它。如果你能够保持冷静的头脑，你会更早注意到你手臂的麻木。”

　　就在萧楠说话的时候，萧方一直在检查他的手臂，一种奇怪的麻木感在它们身上蔓延开来，那意味着……

　　“你以为自己使用的力量等级，和你实际使用的力量并不相同。说实话，你在那种情况下，能用出虚空拳，也是值得称赞的。”

　　“萧楠表哥。”萧方努力保持冷静的声音说道。“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输的第三个原因。”萧楠举起最后一根手指说道。“它发生在第一次你俩的交手之中。”

　　那个时候发生的？

　　“刘瑾挡你一击的时候，不只是挡，他还击中了你的双前臂。”萧楠耸了耸肩解释道。“嗯，如果你全速进攻，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就算他打到了我，刘瑾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萧方大喊一声，举起双臂。

　　“毒。准确的说，刘瑾打你的时候，身上的气就变成了毒气。他的毒气感染了你的手臂，慢慢消耗了它们的力量。因此，当您使用虚空拳时，它会比其他情况下更弱。到时候，只剩下第三招了。你的正面冲锋很简单，可以躲避。”

　　毒？

　　当然，能够修炼出自己的气来，并把它们附加属性，也不少见。气可以附加水，也可以附加火。然而，或者附加属性却是要费很大一番功夫的，这应该不是内气境的人能够做到的。

　　刘瑾……竟然让自己的气附加了毒属性？

　　萧方皱了皱眉。

　　不仅如此。刘瑾最后使用的那招式，那不是缩地成寸。与其说是用于远距离的移动技，倒不如说是为了对抗敌人而设计的移动技。也就是说，刘瑾大概是靠着那一招，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这一切。

　　从第二招没奏效的那一刻起，他就输了。

　　不，甚至在那之前。从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察觉到毒药的作用……

　　“该死的！”

　　萧方再一次敲打着身边的地板，房间里到处都是碎片。

　　“毒药的效果应该会及时消退，我已经确认过了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再说，你在元境，你的身体可没那么容易倒下。”

　　“我才不担心这个！”萧方对着萧楠厉声喝道。即使他这样做了，他也觉得他可能应该这样做。

　　他真的有那么短视吗？

　　“我输了。”萧方说着，不知怎么的就陷入了沉思。“我彻底输了。”

　　萧楠淡定的点了点头。

　　“刘瑾确实做到了，表弟。不过，你是因为输给了比你弱的人，还是因为输给了刘瑾而沮丧？”

　　答案瞬间就来到了萧方的身边。

　　“当然，两者都有！”

　　输给弱者是一种耻辱。

　　输给刘瑾更是加倍的耻辱。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这还需要问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算萧方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起来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也并不容易。在他的记忆中，他就是萧宗的萧方。人们尊重他，因为他的父亲是萧宗宗主，他是萧宗少主，一出生就受到了上天的眷顾。

　　尽管他没有他的表哥那么有天赋。

　　尽管他没有他的妹妹那么有天赋。

　　人们不停地称赞他，但萧方很清楚，与他们相比，他只是中等天资。当证据显而易见时，他们为什么要一直说他是天才呢？

　　答案很简单。人们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因为他是萧宗的少主。每个人都想从靠近他的地方获益，这对他来说很好，他会接受他们虚假的善意，并用它来提高自己。

　　刘家应该也不例外。

　　分明是萧宗所属势力的人，他们应该和其他人一样。

　　那些传闻怎么可能是真的？

　　一个没有修为的废人的人，怎么能救他的父亲呢？

　　不，这种事情不可能是真的。这不过是他父亲善意的谎言而已。

　　因为那个谎言，萧方一次次被迫出现在他们面前，萧方一次又一次被迫出现在刘瑾的面前。

　　和其他人不同，刘瑾从来没有讨好过自己。

　　刘瑾什么都没做。

　　他只会用同样该死的平淡表情盯着他看。不管他怎么努力让他做出反应，刘瑾都会保持那副样子，总是对任何事都完全不感兴趣！

　　一直看着他，就好像知道萧方不算什么。

　　可那个不起眼的家伙，竟然加入了萧宗！

　　那一刻，更是印证了萧方所相信的一切，刘家就是想和萧宗产生联系。

　　这时一位帝境出现了。

　　萧方一开始不敢相信，一个帝境之人为什么会和那个穷苦的家庭联系在一起？一个帝境之人为什么要收下刘瑾这样的人？萧方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原因，他希望有人告诉他这是个笑话。

　　当刘瑾被困在内气境第一重时，萧方心中既委屈又失落，因为这证实了刘瑾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有帝境帮助的人却一事无成，这让他很恼火。更进一步证明，他家的恩情，浪费在了刘瑾身上。

　　这是永远不会有用的东西。

　　然而，刘瑾娶了他的妹妹。

　　萧方本想阻止，却没有能力。他在宗门内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做这种事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刘瑾发起决斗，这就是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一个发泄不满的机会。

　　然而最终发生的事情是……

　　“我相信你已经意识到刘医生救治叔叔不是谣言，大概是在那位帝境之人跟他们住在一起的那一刻，你就明白了。”萧楠说道。“经过今天的事情，我想不到你看不到刘瑾做为萧宗盟友的好处。”

　　果然，萧楠说的都是真的。萧方不是白痴，他明白其中的好处。

　　刘瑾是一个可以成为有用的人，他今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

　　然而……

　　好难接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