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红绡说完，那骠骑中郎将家的小妹，如今的如嫔顿时就单手执绫帕，挪至口鼻之处。蛾眉轻皱，眼圈发红，端的是一副欲说还休。
红绡坐在主位，脸上那丝冷意还未撤下。如嫔身前的慧嫔脸便一脸正色，一个侧身就挡在了如嫔身前，张口便言：‘贵妃娘娘，这是作何？如嫔妹妹只是少问候了一声，娘娘何必如此冷面相看？’
语气做派，都是一副义正言辞，合乎情理。
贵妃红绡一听慧嫔的话，还算和煦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神情冷淡，眉眼凌厉。虽未开口言明，可同去的其他妃嫔吓得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准备插话的嘴此刻都闭得紧紧的，不敢泄出一丝声音。
慧嫔却是丝毫不惧其色，依旧面色如常。再次昂首追问道：‘贵妃可是心有不愉？若只是因嫔妾一句公道话便如此，嫔妾自当赔罪，无话可说。’
慧嫔的一字一句，皆是将还未在贵妃位子坐稳的红绡往那骄纵无礼的名声推去。假意认错，实则就差指着贵妃红绡的额头说：尔等如此德容，何堪高位？
奈何，慧嫔算错了一件事。自古以来，正妻或许需要德厚位正。妾室之流，一直都是君主寻欢作乐解闷儿的。德行合乎与否，向来都不是衡量一位妾室品阶的标准。
更不必提，这里是后宫。
后宫，皇上的宠爱就是一切。
故而，慧嫔尚未来得及沾沾自喜，贵妃红绡当即起身，轻提裙摆，几步之下就移至其面前。看着如嫔躲在慧嫔身后晦明难辨的神情，抬手便一个巴掌挥到了挡在慧嫔的脸上。
如嫔神情当即愣在原地，慧嫔更是被掌掴的跪坐在地，只顾得抚面侧身，端看贵妃那支依旧没有收回去的手。那手细腻白皙，骨肉匀称。谁又能想到力道竟如此之大，一个巴掌便将站着的慧嫔打了个踉跄，委身在地。
红绡下巴微微上扬，神情睥睨四周，未发一言就转身回到座椅。身子慵懒，抬起手指划过点了绛色的下唇，而后拇指揉搓。妖艳的红色在指腹间恣意渲染，全然不当下方众人为活物。
响亮的耳光犹如当头棒喝，瞬间让耀武扬威自认为来立规矩的众位嫔妃惊醒，意识到此处究竟是何处，正宫主位到底是何人。
慧嫔进宫以来，一直都是靠着一张巧嘴，舌战群儒那自认也不在话下。若非今日遭逢如此对待，她从未想过在宫内竟有如此猖狂之人！
慧嫔单手拂过泛红的面庞，一双丹凤眼内充满了屈辱和诧异。又岂能善罢甘休。回神一想，自己竟遭逢如此大辱。顿时满怀悲腔的喊一声了：“娘娘！”
一声‘娘娘——’将众人沉溺的心思再度叫活。
众位妃刹那间意识到此事正是一个契机，一个绝好的煞其威风的契机。
来的妃嫔皆是喜怒形于色的蠢材，便是那如嫔也是贵妃一眼便能看透之辈。她才不管什么德礼制宗法，对于这帮女人的群戏更是没有兴趣。
瞧着这些妃子们又要开始‘一哭二闹三自戕’的老戏路，只想移驾正殿。免得耳朵遭殃，心里发烦。”
赵启连着几句未曾停歇，胸腔有些发闷。当即端起茶盏打算饮上一口，奈何打开才发现茶水不知何时早已饮光。
正当此时，早已窥探已久的跑堂小二抓住时机，趁着大堂之内人流混杂之时，几个箭步就快速又稳妥的将一盏新茶送至，而后把空的茶杯拿下台子。
赵启低头致谢，感谢小二此人眼尖又灵活，解了自己的口渴之急。耳畔竟然响起小二压低的嗓音：“先生一个壮年之人，喝水倒是真的急。”
而后，小二转身离去。赵启脑中不断循环着“壮年”二字。自己明明是一身知天命的打扮，这小二怎的称自己为壮年之人。难道，他知道了？
混乱的头脑不间断的回忆着究竟是何时暴露了年龄，推测着小二又知此事多少。如今告知自己此番话又是意欲何为，难不成是想刺杀那位？可若是如此，又何必打草惊蛇？说与自己听？
赵启站在高台之上，手臂不自主地发颤。几度想要端起茶水，都被迫打断。眼神飘过大堂之下依旧在奔走忙碌的小二，聚精会神等着自己下一句的客人们。他竟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马上结束这场讲书，亦或是……
他神情缥缈间带有着眷恋的看向了二楼的雅间方向，嘴唇为抿。一时竟难以抉择。
“喂！先生，你还讲不讲？这贵妃怒掌慧嫔之后的事情，您是打算留到何时再说？”常肃一声催促，将赵启叫回了神。
无论事情如何，这戏还是要唱下去的。
“公子见笑了，人老便呆。这书自是要说，诸位可是要听好。老朽这便要开讲了。
贵妃掌嘴之后，想要起身离去。诸位妃嫔却是不打算善了，立即全部跪拜在地，哭诉声四起。正当此时，如嫔一个眼神递给婢女，那侍女竟是无声悄然走出了殿门，朝那飞星殿跑去。
贵妃被突然耍诨的妃嫔嚷的耳朵疼，才想开口训斥。只听见一声声‘皇上驾到’自殿门之外传来。
诸位妃嫔一听皇上即将临近，即使没有泪水也是生生挤出了半滴，泫然欲泣，晨光带露，好不委屈。
贵妃见各位妃子还做戏上瘾，顿时撇下众人，提裙前去迎接炀帝萧亥。
萧亥前来仙云殿自是寻欢作乐，哪成想一进屋便见到一种妃子梨花带雨。顿时头大，训斥道：‘尔等这是在做什么！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如嫔见皇帝明显面带烦躁，有心开口却又不敢。还是慧嫔膝行至皇帝身前，开口辩解，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讲了个黑白颠倒。”
雅间内两人依偎在一起，闲谈之余，也是在听那讲书的人讲那与事实不知出入了多少的宫闱秘史。
“三言两语讲了个黑白颠倒？哈哈哈，这人有点意思~”红绡听着讲书人一口肃然沙哑的讲着逗俏的话，顿时不禁宛然。
洛清月听着根本没有此事的贵妃跋扈，原本没有半分表情的脸色也开始微霁，笑眼看向红绡。
“姐姐，你说我单手掌掴妃嫔，是不是很是勇猛？”红绡双眼带有星光，一脸希冀的望向洛清月。
心头都是若洛姐姐夸奖自己，自己到底应当如何应答。奈何，等了两息也没有听到想要的答复。
定神细看之下，这才发现洛清月居然又在发呆。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你又在想什么呢，红绡就在眼前，你可不许想那戏里面子虚乌有的人儿去！”红绡双眼圆瞪，嘴唇嘟起。全然不记得自己方才还向其炫耀自己在戏里面的动作，一脸的求赞誉。
洛清月被这人闹得回神，连自己方才想了些什么都记不清，，有从哪里说起想旁人。只得无声呼出一口气去，轻声淡然回答：“没有想。”
红绡不信，心底逐渐起疑。
清月姐姐可是嫌我聒噪，亦或是真的喜欢讲书人口中的那个人，明明就是在想些什么，可是却矢口否认。
猜忌的情绪逐渐累积，无意识的将嘟起的的嘴唇咬在贝齿下方，嫣红的颜色自此消失，苍白的颜色直逼牙齿。
原本还想逗弄的洛清月见此场景，心中顿时一疼：“你这是做什么？”伸手按向红绡的嘴角，薄怒在心底燃烧。总是这般的不知珍惜自己身体，那样的一双红唇，怎么就狠得下去心。
红绡看着神情凝重望向自己的洛清月，心底的不禁然升起些许甜蜜。姐姐还是在乎我的，或许她并没有那么讨厌我，重复的叫着她的名字，反反复复刻在心中。
“清月姐姐。”
“作什么？”洛清月心底微恼，语气也就连带了许多肆意迸发的火气。如玉如冰的面庞被柔和的光线撒上了一层面纱，缥缈虚幻。与那大堂之上的讲书之人赵启口中的皇后，竟是出奇的一致。
“不消半刻钟，皇后娘娘洛清月果真被如嫔的婢女请到了仙云殿。
众位妃嫔见此，一时间哭声竟也停止了。原本就跪在地面之上，此刻倒是不用起身行礼了。
皇后洛氏，在后宫之中一直都是地位尊崇，皇上敬重之人。母家虽已无一人，却仍旧稳居后位，打理后宫诸事，未曾有一人敢不服。只因其机敏聪慧，洁身自持。
此番如嫔见到贵妃红绡如此猖狂，想来背后必然有皇帝撑腰，当即便想到了叫来皇后。说到底后宫的事情，合就该皇后洛氏管理才是。
洛清月自从母家出事，言行举止就越发清冷孤傲。宫内的一般事务向来都是近身的女官在管理，连日常后妃拜见都是初一十五，半月一次。若不是想着来见见这位被皇帝宠爱至极的贵妃是何许人也，想来必不会前来趟这次浑水。
炀帝萧亥见皇后竟也来了，顿时将身上的贵妃红绡推着一侧，起身相迎：‘皇后何时来的，朕竟是不知。’言罢，单手便接过近身侍女的手，将皇后引至主位。
贵妃红绡看着中宫皇后已至，自然是面色不愉，不情愿的起身行礼问安。远远瞧着像似一颗缀在枝头上红透的荔枝，鲜红欲滴，摇摇欲坠。
这时看热闹的妃嫔们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停了声，想要再接上，却也不合情理。察觉到此，看戏的神情开始僵住。一时间竟不知先嘲笑贵妃迎来中宫皇后，还是气自己因一时得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