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姝绛起的时候,不知道,外面在已经风云变幻。
太后的一道懿旨,令天下大乱,人心惶惶,血流成河。
“义和团实为叛乱,诛杀之”李姝绛知道的时候,只庆幸方怀仁已经离开,想必已经逃出,心底的担忧被自己强行压下,可是李姝绛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因为今天一天她都没有见到溥礼,孕吐的反应也有些重,她只能呆在房间里,屋外人多嘴杂,她怕惹来事端,还好,明日便是回门之日,她要确定方怀仁是不是真的安全的离开了。
“小姐?”小梅进来了屋里,打量了身后及屋外,然后关上了门。
李姝绛早就急不可耐的等着了。
“外面怎么样?”
“小姐,外面乱成了一片。到处的抓人,遇到反抗的就地格杀勿论。”小梅小声的说道。
李姝绛的心底凉了半截,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严重。
“小姐,我今天刚刚回来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碰到一个人,塞了我一个纸团,我也不敢看。”小梅说着,将塞在自己袖内的纸团小心翼翼的掏了出来,然后打开,确认过是纸团,才递给李姝绛。
李姝绛看完,心,彻底凉了。
果然,方怀仁出事了。
果然,是他。
脏乱的刑部牢房,关满了各种各样鱼目混杂的犯人,人满为患,可是只有方怀仁特例,他自己占据了一整个牢房。方怀仁默默的坐在牢房的角落里,那里有堆草甸,牢房里没有床,想必之前的犯人都是如此过夜的;对角的角落里的马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可是整个牢房的犯人都习以为常,何况他们的牢房里并不只有一个人,情况更是脏乱。
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的血腥激烈的屠杀场面,方怀仁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红色的,蒙上了一层红红的雾,看不真切;闭上眼,又看到了一个个的年轻的鲜活的生命,被撕碎,被践踏;最终死无全尸;方怀仁痛苦的闭上眼,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他们还有什么出路?他知道靠他们这些对抗整个朝廷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是人在被逼无奈的时候总是会揭竿而起,总是会拼个一线希望;何况,天下大同,真的会有天下大同吗?无非是自欺欺人的噱头,是我们这些可怜的人一个期许而已,而正是这样的一个愿望,这些可怜的农民就甘愿的为之去拼搏,去送命,可是自从定都天京之后,一切又都变了,变得越来越像大清的朝廷了,洪秀全已经忘了是谁一直跟随着他,从无到有的将他扶持起来,却转而将枪矛对准了农民,只懂得揽权,只懂得享乐,一切都走向了他不能改变的轨迹,灭亡;方怀仁是迷茫的,这到底是错在了哪里?他不怕死,但是却不甘,这不是他乐意见到的结局,内忧外患下,到底谁能保护这些可怜的人?
“开饭啦,开饭啦!”外面由远到近的传来牢头的吆喝声,吃饭时间到了,昏黄的煤油灯,摇曳摆动,人留下的阴影也随着烛光歪曲扭动;牢房里的人听见了声音,都自觉的站在了牢门的后面,一排排的等着牢头来发饭。
饭,是馊的,上面零星的一片青菜的叶子,也是发黄的,破烂的;人们已经习惯了,依旧吃的津津有味,大口大口的蹲在地上,三五一群;方怀仁看着他们,最底层,最普通的人们;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可能只是因为太饿了,偷了邻居家的鸡鸭;可能因为太穷了,没有拿出,当年的税粮;可能还有很多很多的原因,不知道他们在这里要呆到何年何月。
“你,吃饭吧!”牢头走到门外,叫着坐在里面不动的方怀仁;语气不似刚才的猖狂,鄙夷;送进来的饭菜,也是素净的一碗白饭,一个青菜,用托盘乘着。方怀仁默默的端过身边,稍稍犹豫了下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的过,每一天就当做最后一天过,方怀仁想,自己就算身故,但是思想是没有终点的,那就争分夺秒的去努力,去散播,去启蒙这些可怜的人,让他们明白自己也是拥有强大的力量的。
殊不知,天牢之外,早已是战火纷飞,人心惶惶,到处都是一队队,一列列捉拿乱民的官兵,朝廷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来剿灭天国的反兵;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哀嚎的可怜人,不由分数的被拉走,其他的人只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人,活不下去,该是多么的绝望。明明今天你还看到隔壁的店家在招呼着生意,今天你去再看,就发现店门早已破碎,里面空空如也,人不知去向,打听不得。午门的菜市场口,整天都有杀头的;老远都能闻到血腥的味道,很远都能看到红色的溪流缓缓地向外延伸,一条条,像火焰,像蛇一样的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