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绛也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她知道这一切不是他们的错,不是那些死去的人们的错,可是这一场场的杀戮下,父亲有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是发号施令的人?可是那只是奉命行事啊,她该去怪父亲吗?还是该怪那高高在上的人?自己内心又实在是觉得郁结,这些人不该死。想到现在被关在牢房里的方怀仁,李姝绛再没有如此的确定,她要救他,必须要。可是父亲,定是不会让她牵涉进来,明的行不通,只能暗地里来了。打定主意的李姝绛,收拾了些细软,就换了身男人的衣服出门了,小梅也没让跟着。
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一番景象,天色不是很晚,已经没几个人在街上了,大都是行色匆匆的,赶着回家;李姝绛也加快了脚步,路过街上的糕点铺子还买了些糕点带着;想必是牢房里的饭菜不好,他可以用些糕点来充饥;牢房门口是重兵把守,火盆在两侧熊熊的燃着;大门外几杖之内都无人走动,路过的人也是退避三舍,大门像一口深井一样黝黑;李姝绛走到门口。
“两位差爷,值夜辛苦了。”李姝绛上前一人塞给了一串铜板;两人才改了面色,没有拿起手中的棍仗来驱赶。
“这位小哥,深夜来此有何事?天牢重地,不得靠近。”
“两位差爷,在下是这城南私塾的教书先生,听闻这里关着我一个犯了事儿的好友,想来探望,还望两位大爷通融通融。”
“你问的是谁?”
“姓方,叫方怀仁。”
两人一听,脸色立马变了,有些凶狠的举起手中的棍仗,试图驱赶的在李姝绛面前晃着。
“不行,重犯不得探视,快走,快走,否则连你一块儿关进去。”
“两位大爷,莫急,我也是欠他一个人情,想必他犯的事儿是重罪了,我也无权无势的帮不上他,这才准备了些点心,只想着让他不当个饿死鬼,还望两位成全了小的的一片心意。”李姝绛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些碎银子。
“这天有些热,还望两位大爷注意避暑,多喝些茶水。”
两人虽然脸色依旧是臭烘烘的,可是见到银子倒是不推辞,接了过去刚在了衣服里。
“没想到你这小哥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你这篮子里拿的东西给咱们看看,时间不多,你要快些出来,咱们也是见你老实,才通融你的。”
“是是,多谢两位大哥,多谢。”李姝绛千恩万谢的然后才走进去。
所谓天牢,就是用铁栅栏围起来的一个一个的笼子,就像关押牲口一样,每一间房间里面都坐满了人,他们都衣衫褴褛,甚至表情淡漠,李姝绛走过去的时候,他们才抬头看了过来,那眼神里的光比这昏黄的墙壁上的煤油灯还要亮。
可是,当李姝绛走过去的时候,那眼里的光又慢慢的熄灭,然后,他们都低下了头。
充斥在鼻子里的味道令人心里一阵阵的作呕,鼻子已经分不清是什么味道,这种混杂在一起的,就像他们的明天一样。
一直走到最深处,李姝绛才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一看到他,李姝绛有些想笑,又有些生气。这个该死的文人书生啊,纵观整个天牢,只有这间牢房能看,地上的草垛子都是被整齐的放在墙边儿,马桶放在角落里,就连他这个人也是有些过分的体面,虽然袍子脏兮兮的,可是竟然没有褶皱,就连辫子都是一丝不苟的吊在后脑。
方怀仁抬头看到她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在是人之将死,竟然胆子都变大了,竟然做起了美梦,肖想了不该去亵渎的人。
李姝绛真的笑出了声,方怀仁才犹如大梦初醒般的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想到自己此时的处境,方怀仁才赶紧的站起来,理了理自己早就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袍子,有些窘迫的走到了栅栏边儿。
“多谢你来看我。”自己也算是死而无憾了,方怀仁在心底说道。
“方怀仁,你就这么要体面吗?我看在这天牢里,就数你这最干净。”
“见笑了!”方怀仁的脸有些发热,身为一个儒生,他此时必然是不成体统,尤其是在她面前,索性方怀仁便放弃了挣扎,反正她总是看得透自己,就算自己再是体面也是,干脆就一揖到底。
“你可别这样,看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这些是我给你买的,你且尝尝吧。”李姝绛将盘子一个个的递了进去。
方怀仁也干脆就蹲在了地上,万分小心的接过,放在了地上,又有些担忧地上脏,有些玷污了这些精美的点心。
“难得你愿意这么吃着。”李姝绛仍旧打趣他,有些心疼他的委屈,明明是这么清高矜贵的一个儒生,现在竟也只得这么的将就。
突然,李姝绛拉住他的手,仔细的翻了过来,用手指在上面画着。
一时间,方怀仁没有说话,这一刻内心突然跳出来的是,这于理不合,可是手根本不听大脑的指令,无法抽出来,手心的触感,手背的触感,令他无限的向往沉迷。
仔细的写完,李姝绛担心他不清楚,盯着他的眼睛嘱咐“知道了吗?”
方怀仁庆幸牢房里的灯光暗沉,才能掩盖住自己的脸色。他禁不住清了清嗓子。“咳咳,我记住了,你快些回去吧,这跟你没有丝毫的关系,更不是小王爷的错,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苦衷,但是如果王爷能保你周全,我也很高兴,你不用对不起我。自古以来哪有朝代更替不会流血,现在特殊时期,内忧外患,时局复杂,哪是几个人能改变的,必然是要靠千万大众,我宁愿用我一人之血,来唤醒千万民智。”低抵的嗓音,因为数日的食不果腹而变的有些暗哑,昏黄的房间,静谧幽暗,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娓娓诉说,却仿佛充满了力量,令李姝绛的心,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这一刻,李姝绛觉得,自己有了方向,有了理想,理想这种信念,一旦形成,人就不再是如行尸走肉般的惶惶度日,哪怕困难重重,哪怕要奉献自己的所有,李姝绛想到了,“虽千万人吾往矣”。
李姝绛回头看了一眼,隔着栅栏,方怀仁只是看着她,眼神的交流,没有一句话,却犹如千言万语。
走出天牢的李姝绛,又给两位牢头大哥塞了些银钱,嘱咐他们照看些方怀仁,然后才回到王府。如何能救出他,她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