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催锦纹快些把头梳好,他急匆匆吃过早饭,便出去找李信。
“委屈你了!在这外面睡了一宿,又没地方好好吃个饭……”小日看李信立在墙边,手中只捧着一个茶碗,一脸倦容,头发也有些凌乱,心中便难过起来,“他风餐露宿的,这都是为了我才受的这个罪。”
“劳爷惦记,小的哪有什么委屈。”李信瞧见小日对他如此关心,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惊喜地回道:“昨儿锦瑟姑娘给小的拿了被褥,睡的比在我那床上还舒服呢。刚才锦瑟姑娘又给小的拿了小桌、凳子,让小的吃饭。小的吃完了,姑娘们才把东西收走的。小的又觉口渴,便找姑娘们讨了一碗水喝。”
小日点点头,心中想道:这个锦瑟倒是一个良善之人。
小日又瞥见李信手腕上的那道红印,正欲说话,从远处走过来一个小丫鬟,看见小日忙说:“大爷今儿可好了?老太太惦记爷一晚上呢!”
“快带我去见奶……”小日还未说完,李信说道:“有劳姑娘前面带路,我服侍着爷跟在姑娘后面。”
“你还在这呢?锦纹姐姐也不差嬷嬷们把你送出去。倒也罢了,你跟着我们走吧,到了老太太那,我叫人把你送走。”小丫鬟在前面领路,小日和李信跟在后面。
李信小声对小日说道:“爷,待会儿见了老太太,您可别喊奶奶了,要叫……”
李信还没说完,小日接口道:“叫祖母。”
“对喽!爷心里明白了?”李信高兴道。
小日轻哼了一声,笑道:“是你们少见多怪而已……”
李信继续说道:“爷,太太这时应该也陪在老太太身边,您可别忘了也给太太行礼。”
“太太,就是我娘吧……”
“是……”
“老爷呢?也在老太太那?他应该是我爹吧?”
“是……不过这个时辰,老爷应该不在老太太那。”
“昨儿晚上委屈你了,被绳子拴了一晚上。手腕疼吗?”小日目光瞟着李信的手腕说道。
“劳爷惦记,一点不疼。”
“都勒得那么红了,怎么会不疼呢?”
李信把手腕举起来看看说道:“爷不用惦记小的,不过是被绳子磨的有点红而已。系着这绳子,小的倒还自在些。”
带路的小丫鬟听见他们俩人嘀嘀咕咕,又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就时不时的回头看看,继而笑道:“原来大爷身边跟着的不是这个姐姐,就是那个姐姐,姑娘婆子一大堆,现在爷身边却只带了一个男仆小子。”
小日笑道:“这才清静了,姑娘婆子一大堆不吵死了!”
小丫鬟回道:“爷不发话,谁敢多嘴呢?今儿这一路倒是窸窸窣窣说个没完。”
“你要在我身边,我看就是那个敢多嘴的。”小日笑着说。
小丫鬟红了脸,“爷身边的锦纹姐姐太厉害,我可不敢在爷跟前。”
小日心里想道,这个锦纹看来还真是一个厉害角色,这都恶名远扬了。
说笑着,他们便来到了老太太的院前。
小丫鬟吩咐一个老嬷嬷带了李信出去。
李信走前有点不放心的看了看小日,小日冲他点点头,叫他放心。
一进院子,便有守在门口的嬷嬷给小日行礼,领着小日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屏风,将小日送入内院后便退了出来。
内院里早有等候的丫鬟。
带小日来的小丫鬟冲那丫鬟行了个礼,说道:“鹮儿姐姐,我把大爷领来了。”
“嗯,你去吧。”鹮儿冲小日笑道:“爷终于好了!也不枉我们天天求菩萨拜神的。”
小丫鬟冲小日行了个礼,便向左边游廊一拐进了旁边的厢房。
鹮儿领着小日刚要穿过前厅去往正院,就有两只白色的小哈巴狗跑了过来,冲着小日摇尾巴。
“哟,看它们高兴的,真是万物皆有灵,这几日它们俩总是懒懒地不愿意动,熬的肉汤不喝,炖的肉也不吃,原来一天能吃好几个鸡蛋黄,这两天也不吃了。只有米汤才愿意舔一些。我们都不敢告诉老太太,怕老太太心烦。这下可好了,爷好了,看它们也好了!老太太这下指不定多高兴呢!”鹮儿笑道。
“会不会说话呢……拿我比狗……”小日心里抱怨道。
“大爷来了不马上往老太太屋里领,在这里聒噪。”一个追狗来的丫鬟说道。
鹮儿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大爷,老太太等你半天了。快随我来吧!”那丫鬟拉起小日的手就走,另一个小丫鬟和鹮儿各抱起一只狗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穿过前厅,过了正院,进了老太太的屋。
“老太太,大爷来了!”
“栎儿!我的乖宝儿啊!你可是好了!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老太太看着小日说道,不觉又红了眼圈。
小日往前走了几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抬头看向老太太,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的脸瞧,看着看着,眼泪便涌出了眼眶,“祖母!孙子好想您啊!”小日扑到老太太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又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看了一会儿,眼泪更止不住的往外流。
旁人见他这样也跟着流泪,老太太更是搂着小日啜泣。
小日想起当年他奶奶过世,他父母竟怕耽误他高三的一次模拟考试,都没让他见奶奶最后一面。
小日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他,他父母却冷冷地说:“人死如灯灭,生前尽孝比赶那一刻强。”
小日气得边哭边大声和他父母争辩,他妈妈斜眼看着他说,“这么舍不得奶奶,早干什么去了?奶奶病重,你还有心思看电影!”而他父亲打了他一耳光,斥责他是没规矩的孽种!
小日当时就愣在了那里,哑口无言,他不是被他父亲打懵了,因为他父亲对他的教育就是非打即骂。他是突然觉得自己可恶,是啊,我怎么那天就去看了电影呢!
整个高三,就在那个周末,就那么一天,就那么一次,他没有学习,没有去看奶奶,而是和同学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
他不知道他错过了这一天就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他不孝,他竟然没察觉出来奶奶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
他竟然贪玩,去看了一场并不好笑也不好看的电影,就因为一起去的女同学里有他喜欢的人。他觉得自己没出息!竟然为了一个连话都没说过几次的女同学就忘了奶奶。
电影院里,他和那个女同学之间隔着好几个人,可他也觉得幸福,总是时不时的偷偷看向那个女孩。怕被别人注意到,他就假装肚子疼趴在了前座的靠背上,然后从胳膊缝里,偷偷看着那女孩。在那一刻他希望时间就这么静止下去。
他恨自己,恨自己竟然希望时间静止下去。他恨自己在那一刻忘了奶奶……
奶奶是这个家里唯一疼他的人。没有了奶奶,他在这世上就没有了依靠没有了根。
小日心里也不知是悲是喜,只觉得难过万分。他抱着老太太刚止住了哭,可一想到奶奶生前的种种,便又流出了泪。
小日想着想着更觉得难过,这不是我奶奶,她是假的,她的孙子叫栎儿,不是马小日。这地方也是假的,这不过是一个游戏,她不过是钱钱送我的一个礼物,我出了这游戏还是没有奶奶。
想到这小日哭的更悲恸了……
“小日,小日,你现在就是栎儿!她便就是你奶奶!”钱钱对小日说道。
“假的!假的!我要我奶奶,我要我奶奶真的活着!”小日在脑中和钱钱说着话。
“小日,若你忘了你是马小日,只记得自己是栎儿,那你便就是栎儿,老太太不就是你的真奶奶了吗!”
“什么?你说什么?”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也许你的记忆会出错呢?也许你忘了老太太就是你的真奶奶呢?”
“什么?你说的我听不懂!”
“栎儿,奶奶的乖孙儿,别哭了,你这一哭,心疼死奶奶了,你尝尝这是什么?”老太太从身边的小罐中夹了一个黑色的像丸药一样的东西放入小日口中。
“您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小日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