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老师她说替我报仇没问题，但提了一个条件，希望我杀掉刚认识的大学同学，汪春曼。”

　　此时录音机里不急不缓响着白慕贞的倾诉。

　　而黎涛已经无以复加的震惊了，他看着门口的汪春曼，眼眶盛满了荒谬与困惑。

　　杀汪春曼？

　　那个女老师让白慕贞杀汪春曼，那不就是，汪春曼让白慕贞杀汪春曼么？

　　黎涛觉得自己脑子都转不过来了，他一脸戒备，手掌贴着沙发，做出起身的动作。

　　“等她说完吧。”

　　汪春曼迈进屋里，反手勾着门“砰”一声关上，两只帆布小白鞋也被蹬掉，语气平淡的让人心慌。

　　“她说那是面具人的意思，但我拒绝了她，而且那回还恰巧被我的同居舍友高钰莹碰见了。”

　　“那之后，她没有再提过让我杀汪春曼的事情，我也一直靠坚持着想杀你的借口来换取她们的信任。”

　　“可是，她们帮助我依然有条件，那是一种药，起初她告诉我这只是毒药，让我固定服用，如果我泄密之类的，会催发毒药让我永远闭嘴。”

　　“渐渐的我却发现，这个药有致瘾性，而且我每天睡到一半，都会梦游，醒来时我就在海边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干了什么。”

　　“但我猜，她们在拿我实验药物，直到有一天，我梦游惊醒，站在海边看着自己双手沾满了血。”

　　“那不是我的血，我也不知道是谁的血，周围没有尸体，可我知道，我杀人了。”

　　录音机沉默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汪春曼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黎涛斜对过的沙发上，垂眸盯着录音机发呆。

　　“我回到卧室，趁舍友洗澡的时间，给那个女人打了电话，我质问她，然后我们发生了争吵。”

　　“那天晚上，我思来想去很久，我梦到了小时候。”

　　“记得从小，你就很排斥打打杀杀，那个时候我们初中，柳夫人不允许别的女人进别墅，但是你偶尔会来庄园的外围跟叔叔伯伯们聊天。”

　　“刚好有一次，我失足跌进小湖里了，你把我救出来，其实我觉得你挺帅的，就是有点阴暗。”

　　“我跟你说了家长会我没有妈妈的苦恼，你也告诉我不希望柳夫人再去惹那些纷争了。”

　　“为了鼓励我勇敢面对不要去逃避，你当着我面主动跟柳夫人说你讨厌她参与帮派的那些杀戮，而她真的在那之后彻底回归家庭了。”

　　白慕贞顿了一会儿，继续道：“我不想成为你讨厌的那种人，又是一次梦游，我依然醒在海边，我看着自己一身血，还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受够这种感觉了。”

　　“下一次，我如果这双手沾满你的血，我后悔都来不及。”

　　“我给你留完这番话，可能就会去海里洗个澡，因为刚才从海边回来，我没有洗澡，现在我手上的血都干在皮肤表面，像一层厚痂皮了。”

　　“你要保重，因为我只是个下人的孩子，所以跟你接触的条件有限，我们大约两年没说话了，可我一直想跟你说……”

　　“其实你很优秀，自信起来的时候很耀眼。”

　　录音机陷入绵绵不绝的白噪音中……

　　或许是柳仁娜的缘故，黎涛在上大学之前，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阴暗孤僻，这反倒能让他和阿茶走到一起。

　　等到大一了，他也没有变得开朗起来，只是有了目标，也就是追溯父母，他周围开始有很多人聚集，阿茶反而和他分道扬镳了。

　　“好像白慕贞喜欢你是么？”

　　汪春曼闭上眼睛，靠着沙发缓缓问道。

　　黎涛沉默。

　　“你想杀我？”汪春曼感受到一股杀意笼罩在她喉咙上。

　　黎涛依然在沉默。

　　“你不能杀我。”

　　“滋——”

　　汪春曼话音一落，空气就发出被切割的声音。

　　那薄如蝉翼的丝巾，就像一柄镰刀直接抠着她脖颈走了一圈。

　　猩红的血珠，缓缓从那红色的皮肤缝隙沁出来。

　　黎涛鬼魅一般闪现在汪春曼面前，肉眼可见的黑气从他身体里不断涌现。

　　汪春曼依然后仰倚靠着沙发坐着，黎涛站在她面前，膝盖顶着她的膝盖，两人凑得很近。

　　“不能杀你？”黎涛音调有些诡异。

　　“对，你不能杀我。”

　　汪春曼似是完全感觉不到黎涛的威压，她甚至没有去擦拭脖颈处流出的血珠，就这么缓缓睁开眼，平淡的仰视着黎涛。

　　“你不替她偿命，我今晚睡不着了。”黎涛冷冷的说道。

　　“你杀了我，她才不能瞑目。”

　　汪春曼揪着黎涛T恤的前襟缓缓站了起来，她比黎涛矮了不少，眼睛只到黎涛的嘴唇。

　　“不瞒你说，白慕贞吃的药，我也在吃。”

　　停顿了一下，汪春曼继续道：“只不过，我舍不得死，我宁愿被控制，宁愿别人死。”

　　“或者说，你要想替她报仇，就得靠我替你找敌人吧，难道你要自欺欺人，强行把她的死怪罪在我……”

　　“啪——”

　　“滚！”

　　黎涛不仅运转了龙虎山的霸王帖，而且还把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巴掌直接甩在汪春曼的脸上。

　　汪春曼倒飞出去，贴着白色的墙皮缓缓滑落在地，拼命干咳起来。

　　“药不是你逼她吃的么？你特么哪里的脸啊？让她替你死，你配装无辜么，啊？”

　　走过去掐着汪春曼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压在墙壁上。

　　汪春曼窒息的脸通红，不过她依然盯着黎涛，她笃定黎涛不会杀她。

　　僵持了片刻，黎涛还是松手了。

　　“咳咳～”

　　轻轻触碰了一下红肿的侧脸，汪春曼不急不慢的说道：“我也是个傀儡啊。”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不逼她，我就会被控制我的那些人杀了，可一开始，她听我的，也许就没这些事了。”

　　“你应该很早就溜进这间屋了吧，偷听到我跟梅花k大人的电话了吧，人皮面具你也看见了吧。”

　　“那你就该知道，白慕贞的录音说的那个教师就是我，而我让她杀我，就是希望借她的手让‘汪春曼’消失在这个世间，而我换张脸，逃离这些人的控制。”

　　“只要起传话筒作用的我死了，其实她就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可惜，她不愿意杀我。”

　　汪春曼双手搭在黎涛的肩膀上，微微使劲踮起了脚，红唇逐渐与黎涛的嘴唇持平。

　　她气吐香兰，眼神痴迷的喃喃道：“而现在，我可以和你站在一队，你帮我解脱，我帮你找到敌人，如果你对我有戒心，我可以把处子的身体献给你。”

　　汪春曼轻轻矮了下肩头，粉色的肩带缓缓滑落，白而嫩的大半个丰腴无遮拦的接触着空气。

　　“打电话的时候，你甚至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突然就认定我能跟你背后的那些黑手对抗？”黎涛冷淡的问道。

　　“我现在也没觉得你能和暗礁对抗啊，只不过刚才你听白慕贞的录音，不经意间露出的压迫感让我明白我肯定打不过你。”

　　“所以我才跟你服软，我说了，我宁愿被做任何事情，都不舍得自己死。”

　　汪春曼双手交叉，捏着T恤衣角很快将它整个掀起来，丢在沙发上，傲人的身材不加掩饰的展示在黎涛面前。

　　“暗礁，那种存在在这个年代，整个地球上就不存在能跟他们抗衡的势力，因为他们……无处不在。”

　　汪春曼挑衅似的看着黎涛，用白嫩的脚丫勾着黎涛脚踝然后一直往上挑。

　　用膝盖粗暴顶开了汪春曼，黎涛转身拿起了小黑盒子。

　　“给你三分钟，你要证明你的价值，提供给我认为值得免你一死的信息。”黎涛闭上眼睛缓缓坐在沙发上。

　　汪春曼无声叹了口气道：“呃，先说他们控制白慕贞有什么用吧。”

　　“暗礁那边，单纯就是在试药，应该是世间最后一位冥医，姜鱼为他们研制出来的，不过好像这个冥医死了，而且给药剂配方时耍了手段。”

　　“所以他们不得不去人体试验，我和白慕贞都是试验品。”

　　黎涛瞥了她一眼道：“那个药的效果是什么？”

　　“如果彻底完善，也就是终极版的话，可以给人一种心理暗示，让这个人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但他却在不知不觉中，思考问题会朝着心里暗示的方向走，而且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影响了。”

　　黎涛眼皮一跳，这种药可真是匪夷所思了。

　　它可比单纯的奴役人的药更加高级，因为剥夺一个人的思想，就相当于获得了一个不会思考的傀儡。

　　你控制了个诸葛亮和控制了个张三李四没区别。

　　可如果按照这种药的作用来说，如果控制了个诸葛亮，那他就会主动对下毒人有好感，全力辅佐他的一切。

　　“现在的话就不行，单纯可以在人睡着，潜意识最弱的时候，施加催眠，让人沦为行尸走肉，做一些‘小事情’。”

　　看到黎涛的目光，汪春曼舔了下嘴唇道：“比如说杀几个对暗礁组织有不利影响的老师。”

　　黎涛不用问，他也知道白慕贞就是梦游替暗礁组织在校园里干了些血腥事。

　　“还有安东尼奥那边，我刚才没跟梅花k说，因为我确实不确定，但我可以给你说我的猜测。”

　　汪春曼挺着饱满，一扭一扭的走到黎涛身旁坐下：“你听过时间海么？”

　　黎涛瞳孔一缩，还是听到这句话了。

　　“怎么了？”

　　“时间海的下面，是一座实验室，昔日非常辉煌，那个实验室里诞生了很多足以改变人类历史的创世纪科研成果。”

　　黎涛咬着下唇，尽量让自己表情显得平静。

　　“很可惜，这个实验室的负责人，一把年纪了，还是……有些太冲动，或者说不自量力。”

　　“她应该是和鹿马大学的理事会起了冲突，鹿马大学本身就和暗礁这个邪恶组织不清不楚的，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然后被灭口，树倒猢狲散，那么一个实验室也被封禁了。”

　　“但是呢，里面还是有很多好东西的，安东尼奥属于鹿马大学某个理事的走狗吧，而对方想开启实验室得到一些东西。”

　　“当然，暗礁组织在发现姜鱼的药有问题后，一边在寻找他，一边也着手去开启实验室弄一些东西。”

　　黎涛皱着眉道：“那为什么不开呢？”

　　“这个实验室负责人，也就是那位老教授把实验室的密钥给了她的一个助理，对方带着密钥从鹿马大学消失了。”

　　“没有密钥，直接进入实验室，结果就是所有文档清空，所以才一直耽搁着。”

　　黎涛缓缓闭上了眼睛，心里喃喃道：密钥是不是在母亲手里……

　　“我知道的基本都告诉你了，周二梅花k就进校了，到时候她会用高钰莹的身份，你自己注意点，别露馅了。”

　　汪春曼轻轻把手戳在黎涛胸口缓缓画圈。

　　黎涛推开她的手，从沙发上坐起来，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口走去。

　　“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最好不要耍手段，我再讨厌你，我还是个人，有人性，而那群组织的人用完了你，下场是什么……”

　　黎涛没有继续说下，拉开门直接迈了出去。

　　“我衣服都脱了，你不骑一回么？”汪春曼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问道。

　　“砰——”

　　回答她的是猛烈的关门声。

　　空荡的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片刻汪春曼无声叹息一口：“总感觉我这种角色，当好人还是当坏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走出单元楼后，黎涛顶着夏末的微风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今天，他得到了太多太多的信息。

　　满腹心事的黎涛走上了公交车，他依然按照习惯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突然，有人在后面戳了戳他的后背。

　　“黎……涛？”

　　“是你，倒是好巧，我们又在公交车上见面了。”黎涛转过头，看着有些羞涩的伊璇不禁有些感慨。

　　“嗯，是好巧。”伊璇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道：“对了，我正想着今天晚些时候告诉你呢，学生会纳新了，你不是准备要参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