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午夜,宴会结束。南枯嘉文等九人慢悠悠的走出节度使府。宋乔生已然喝醉,摇摇晃晃的租了一辆马车回家而去。
南枯嘉文跨出节度使府门时,月色依然,他想着自己从此在成都府有了奔头,准备安心温习功课,等待上龙泉书院的日子到来就可以了。
“若成此富贵人家!一生无憾矣!”南枯嘉文回头看了看节度使府,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一声“公子,等一下!”
南枯嘉文止步,看见一个淡桃色衣的姑娘急急走过来。南枯嘉文彬彬有礼道:“姑娘,所谓何事?”
“南枯公子!我家小姐请你至水间云阁小坐!”
“你是?”南枯嘉文问道。
“我是我家小姐的贴身侍女,叫我莹儿就可!”莹儿轻轻一笑,领着南枯嘉文进了府。
节度使孟言本的千金相邀,是南枯嘉文始料未及的,因此期待又忐忑,他实在是猜不透这孟元英深夜相邀,是何事?
“你可知,你家小姐找我做甚?”南枯嘉文挨过去,低声问道。
“这个,不知!我们做下人的,不好问!”莹儿引着南枯嘉文弯弯绕绕穿过回廊、花园………南枯嘉文已然懵了,找不到方向。
“嗯!”南枯嘉文闻着各色花香,月色温柔,使身心轻松无比。
今天到节度使府赴宴时,南枯嘉文可是答应了宴一结束,便回去陪百里兰心的。可眼下,真是不能脱身,毕竟节度使千金相邀,若是拒绝,真是不识抬举!
“兰心!抱歉!”南枯嘉文嘀咕,他知道此刻百里兰心正在忍受着困倦等待他。南枯嘉文内心是无比珍惜百里兰心的,因为在他窘迫时,为生计愁苦时,百里兰心赠予银钱,后来她到成都府后,隔三差五的送酒送菜,没有她,南枯嘉文在成都府的生活是艰难无滋味的。
南枯嘉文来到水间云娘,觉得不再富丽堂皇,倒是淡雅无比,且非常幽静,于是问莹儿道:“这是水间云阁?”
莹儿回道:“正是!这里是我们小姐的起居之所!”
“噢!元英小姐乃富贵千金!天仙似的人物!我这凡土世界的粗鄙之人,到元英小姐起居之所,岂不是亵渎了她乎?”南枯嘉文微微叹息。
“公子莫谦卑!你已不同往日!乃月宫折桂之人!”莹儿嘿嘿一笑,轻轻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南枯嘉文跟着莹儿到水间云阁孟元英书房时,孟元英换上一浅白色丝绸薄素衣,看过去,如是月色或薄雾穿在她身上,冰清玉洁无比,且身体线条流畅、娥罗多姿!
“元英小姐!”南枯嘉文深深鞠躬。
“南枯公子!免礼!”孟元英让南枯嘉文坐下,并让莹儿备些茶果来吃。
“嗯!”南枯嘉文战战兢兢落座,书房中琳琅满目的书籍让他惊叹,许多是孤本,一本价值岂是千金所能买得。
“南枯公子!深夜邀你前来!真是冒昧打扰了!”孟元英以茶敬道。
“元英小姐莫如此说!你能够相邀,是我之幸!”南枯嘉文立刻起身鞠躬道。
“哎呦,南枯公子,你做甚?”孟元英也起身,“叫我元英即可!”
南枯嘉文与孟元英无非是聊文章字画,他爱读书,孟元英也爱读书,两个人就从书开始聊。书虫遇上书虫,话自然不会冷,如大河般聊开来!
“南枯公子的《宋境行览图》,真是引人深思,我很是喜欢!”孟元英将南枯嘉文的画拿出来。
“哎呦!我的画,可不值得喜欢!名家大作,你见过无数!我这画,不堪入目!”南枯嘉文谦虚的伸手将画合上。
“莫谦卑,你这般年纪,由此见识和画功,难能可贵!”孟元英回到座位,与南枯嘉文品茶而道。
“你谬赞了!”南枯嘉文道,“你才是学识过人!要不然,不会让你夺了魁!”
“若是你有此藏书,也会夺魁!”孟元英掠过一丝微笑。
“朽木即便见了光,也无法开枝散叶!还是你自身的聪慧,胜过我等!”南枯嘉文笑容满面,他心底觉得孟元英所言极是,若是他有孟元英的藏书,才学定胜她。普通百姓人家,有无数聪慧子弟,因为家贫而无法读书入学,一生荒废在山野;而不少天资平平的权贵子弟,却能够身居庙堂。
很多时候,一个人是否成事,与生来的聪慧,和后天的才学无关,往往是父辈的人脉平台起决定作用。
想到这些,南枯嘉文认为老天不公,心底苦涩深深,不禁苦笑。
“南枯公子笑什么?”孟元英问道。
“没事!我只是想起数月前千里迢迢到成都府,人生地不熟,衣食无着落!不曾想,因为春月评,能够与你同案对茶!”南枯嘉文边笑,边摇头,泪水在打转。
“正是苦尽甘来!”孟元英给南枯嘉文轻轻剥开一橘子。
“使不得!我自己来!”南枯嘉文接过橘子,受宠若惊。
孟元英佩服南枯嘉文之才,而今见了,相貌俊美,彬彬有礼却不失气节,无卑躬屈膝之态!真是让人尊敬。
“你我投缘!今后有空,可随时至水间云阁一叙!我们可以切磋学问,彼此增进!”孟元英一直想有一才学与自己不分伯仲的同龄人可随时切磋交谈,目下南枯嘉文的出现,正是填补了她的愿望。
“好!只要不打扰你就可!”南枯嘉文欣然回道。真是时来运转,南枯嘉文不仅在春月评中居二,还得到孟元英的欣赏,相互成为书友,真是羡煞他人。
南枯嘉文从水间云阁离开是在天蒙蒙亮时候。他走出节度使府,在静静无人的街上冲天喜极而泣!他热烈的泪从无数孤苦的过往记忆中流出,似珍珠滚了下来。
“天助我也!”南枯嘉文咆哮而道,然后是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在街道上飘飘荡荡,希望、激动、孤苦………各种心里感受交织一起!
“我竟与元英小姐成为朋友了!”
天慢慢透亮!微风轻轻,阳光漫漫。南枯嘉文轻轻推开小院,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美美的在床上躺着睡去,流着对未来的期待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