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雨天》
文/五月润笔
它,驱逐清明时节纷至的行人,它,洗净空山晚秋景秀,它,一展东坡悠然任平生之态,它,泛扰江南青波潆洄潋滟,它,惹得李清照忧念一夜黄花凋败,它,朦胧深藏南朝多少楼台,它,担得起青春涩涩情愫,它,载得住怨者离离思愁,它,坚定了海燕的意志,它,抚拭了街壤喧嚣,它,带来春笋燕喃,它,扰乱了夏日酷炎。它,只需要一层氤氲弥漫山峦,便能如约而至,它,是我期待的一场倏至的早天雨露,冲刷着我烦乱愁绪,慰问着春城寸寸土壤。
我放下书本,隐隐约约听闻着屋外鼓点般的雨声,还是斥怨它来晚了些,想必,只是我和昆明这座春城被囚禁在炎闷囚笼里太久,赤炼了太久,压抑了太久,痛苦了太久,再也忍受不了长久不退的中天太阳。
听吧,我推置开一切侵扰声认真听着,它嗽嗽而下,滴滴答答、淅淅沥沥,穿透荫雾,划破空气,正赶赴春城久待不离的承诺。只是一场稀松平常的前奏过后,嘈嘈切切声越发急促,如丝竹管弦相间,涔涔而至,密集昆明每个角落,洗剂着昆城焦黄粗粝的面容。
我想,它也是冀盼着早日与昆城邂逅,不想让四月的昆城独自赑力与夏至分庭抗礼。看着春城一直坚守住春季相约的誓言,呵护春季一起滋润生长的万物,雨水怎能不管不顾。在昆城最后一声唏叹下,疲惫抬头看向天际,终于,雨滴满面柔情热烈拥来,昆城也坚守住了这份承诺。我听见春城在期盼的哭啼流泪,只是雨声掩盖住春城释放了它心底所有压抑和苦闷的声音。
我来昆明也有些时日了,天气一直处于闷热状态,我又居住在开支比较小,棺闭雍黑的合租房里,没有窗户,一旦关上门,就能死死锁住一屋子闷热的空气。昆明好久没下雨,是的,昆明好久没有下雨了,今天这场雨水却来得如此及时,如此充沛,躲在屋子里,听听那厚实的雨声,敞开胸怀使径嗅嗅,能感觉到它为我偷换了空气,赶走乏闷,多么清爽舒畅,我想,春城同我一样正期待这场雨天。
无论安土重迁或天涯别处,家乡的雨和春城大同小异,我坚信,只要是雨天世界就是纯洁的,雨滴是带着上帝旨意为唤醒大地的梦而来。春城一程急雨过后,雨声开始转平和,我习惯性端坐屋檐下,脸庞感受着这冰冽渐凉的气流,闻闻,空气里馝馞屡屡偶近偶远的土腥味道,这种腥气不像乡村里浓郁熏鼻,似淡淡薄荷弥留鼻梁,也似酸滑青梅窜入喉间,仿佛身体四周萦绕一帘少女梦,这正是我期待的春城雨天,恰入心房,没有矫揉造作。
我爱春城的雨天,不尽尽因为小雨当时空气浅淡芬芳,还因为春城雨天短暂,它不会霸占春城太长时间,留不住的雨天才更让人流连忘返。雨滴们冲锋的急缓程度掌握得很有分寸,细雨绵绵,给得起春城诗意盎然的景致,紧接着急雨骤骤,春城一翻萧静,最后小雨微微,春城浮露着琳琅之肌。细雨、急雨、小雨总能分割好短暂雨天,仿佛每一滴雨水都有自己得使命,不会显得多余。
当然,我爱春城的雨天,不排除爱它的高贵。春城是高贵华丽的,那些挺立高耸蓝色玻璃大厦,那些富丽独特的公寓住房,那些萋纤不败的四季长青树,那些错综复杂的交通路线,春城每个高贵角落都在接受雨水洗凝,它的高贵,自然也让雨水显得高贵。
渐渐,骤雨过后,小雨歇停,雨水任务开始结束,此时的春城如同芙蓉出水,妩媚尤姿,牵系着一湄轻娆,挑动着观望者的眼球。我特别喜欢雨过清凉的空气,这时候我会收放好屋檐下的凳子,走在春城街角,小心避让着积洼的小潭,迎着淅瑟渐柔的风,把身体完全搪塞在路口,充分汲收着清爽幽兰的空气。春城太久没有下雨了,我的合租房里太久没有更替闷热空气,伫立街角,朦胧着眼眸,缓缓翘首,乜斜着天际削薄了些的雾霾,使劲着拥抱雨后空气,这正是我所期的。
用点力,再用点力拥抱,真怕雨天稍纵即逝。
雨停了,只有风里还夹杂着它的味道,从我居住的地方笔直穿过这条街,右手拐角处是个歇息的公园,刚经历一场舒适洗浴,公园里郁绿的树木花草透着干净的光线,凳子上积了厚厚一层水,瓷红的花潭围栏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水,免费的运动器材上挂满水珠,站立整齐的励志标语被洗得干干净净,遥望大厦,更蓝了,府见街道,更亮了,天空烟云叆叇,雨天久久不离,仿佛鸟瞰着春城,欣慰地观赏着它的劳动成果。
我乐于在公园里偷憩,特别是四月雨露洗净的公园。城市里,只有公园草木浓郁些,空气也会自然些,雨后公园,常常能观摩到许多奇特景象,有无名的虫子轻轻唱响雨水梦,有小小的蚂蚁推开大地毛孔,水滴划过绿叶,叶子点坠着头惊醒,土壤仿佛也张开双臂缓缓打哈欠,空气是甜的,雨水的梦是意犹未尽的,我其实不属于公园里一部分,只是偶尔贪婪地分羹着这里的空气,特别是雨天,我会更贪婪些。
随着风也渐渐流淌殆尽,空气中彻底没有雨水,春城开始喧嚷起来,路上行人越来越多,步履匆匆的,悠闲彷徨的,稀稀松松,来回流动,车到上偶尔缓行几辆小轿车、摩托车、自行车,小心翼翼地蠕动着,它们都知道春城还在回味着雨天的梦,只有公交敢肆无忌惮冲撞而过,因为它是城市运输血脉,春城睡着时,它在流动,春城惺忪挣眼时,它仍然流动,春城不会责怪,我自然也不会。
我爱春城雨天,它是我所期待。
我爱春城雨天,它驱赶所有杂闷。
我爱春城雨天,更因为我爱昆明,我爱雨天。
雨是有灵魂的,古往今来,它洗净尘旧事物,勾勒出不同人不同心绪,王维把它刻画在空山晚秋,韩退之把它收录入天街小道。春城的雨天更具有灵魂,因为春城是四季如春的,春季不能缺少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