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
所有人都远离了那口井。
“铁柱,你刚刚哈看到啦?”赵有才的声音都在发颤。
“好……好像……”王铁柱五大三粗一汉子,此时两条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也是一阵一阵的。
“你们都看到了什么啊?”李大志刚才还没缓过神来,也没往井底看,自然有些好奇。
没有一个人回应李大志,只是互相对视着,神情凝重。
“老子倒要看看到底什么牛马东西,敢吓我女婿,有本四拿我个把老骨头来杠杠诶!”陈解放虽然年纪大了,可胆量还是不输当年,边说边去一旁抄起了带来的锄头,又朝井口走去。
“出来诶!来搞老子诶!”陈解放对着井底大声吼了两嗓子。
众人害怕陈解放出事,也纷纷手里握紧了农具,聚拢过去。
确实什么都不见了,井里的水平淡无奇,只有不知何时亮起来的月光,映照着湿漉漉的井壁。
“要不,大志赶紧打了水,先回去吧……”赵叔提了一嘴,众人也觉得一直这么呆着不是办法。
各人怀着心事回家去了,而李大志睡不着,总惦记着院子里的几口大水缸,一整晚都心烦意乱的。
其他人也和他差不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回想着今夜见到的那条巨大的暗金色长影,还有那一片望不到边的幽暗湖面。
天刚蒙蒙亮,赵叔就爬了起来,把儿子赵有才也推醒了,一同去了水井旁边。
“吕爹爹,打水呢。”赵叔朝吕老头打了声招呼。
吕老头扭头看见是赵叔,应了一声,“个么早,父子两个搞晨练啊?”
结果再一眼看到远远的陈解放也正往这边走来,诶?那不是刘子噶里兄弟两个么,卫东、卫国,怎么都跑过来了?
“怎么个两天我一打水就有人来看啊,上次大志过来看,个次一哈子来了个么多人……”吕老头感觉浑身不自在,默默叨咕了一句。
赵叔先开了口,“我们就晃晃,吕爹爹你打你滴水,败在意我们几个哈。”
“哦。”吕老头应了一声赶紧打水。
众人看着吕老头打水,麻绳长度很正常,纷纷摇了摇头。
“太奇怪了。”陈解放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叔。
“不对劲诶……”赵叔若有所思。
陈解放带着疑惑回了家。
“爸,你回来了啊。”陈素芬看见陈解放回来,喊了一声,但是陈解放还是一脸思索的表情,没有回应陈素芬。
“爸,爸!”陈素芬又跑到陈解放面前喊。
“诶。”陈解放这才回过神来。
“爸,你怎搞滴啊,大清早出去一趟怎么回来跟丢了魂样滴。”
陈解放面色沉重,“素芬,你去把大志喊来,我跟你们商量个事。”
“哦哦。”陈素芬也没有细问,便跑去田里把大志喊回了家。
陈解放听到屋门口李大志的声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赶紧让夫妻二人坐下来。
“四情有豪豪不对劲了诶,我觉得大志肯巴不太适合在噶里了。”
陈素芬听到老爹这么说,嗯了一声附和道,李大志也了解事态的严重性,点点头。
“我想了想,你们今天下午就带着小宝去城里头躲躲吧,真要犯了病再回来,我有个老兄弟叫齐炳胜,原来在城里头干工程队滴,你们去找找他,看能不能喊到什么高人帮忙去去霉运,花滴个钱无所谓,就当破财消灾了。”陈解放于是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了李大志。
“爸,那你不跟我们一块去城里头么?”陈素芬又担心起她爸了。
“我这一把老骨头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我哈要看着那口井,看它哈会再做怪。不过,如果你们感觉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就要赶快回来,哈晓得啊?”陈解放说完,起身回了房间。
“素芬,那……你去收拾收拾,下午我去村里学校给小宝请个假,先去城里头避一避再讲。”李大志对着陈素芬说道。
陈素芬应了一声便去了房间收拾,只留下李大志在堂屋里坐着,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
当晚,李大志和陈素芬带着他们的儿子离开了临江村。
“老陈啊,你这是长在井边上了喽,天天除了七饭上厕所,一直在个拉看着哈?”刘叔吃过饭出来遛弯,发现陈解放依然像早上那样坐在井边。
陈解放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怎样,大志他们在城里头哈好吧?”刘叔知道陈解放心里肯定很乱,于是问起了李大志夫妻俩在城里的情况。
陈解放终于转过脸,带着担忧的神色道:“快要回来了,唉,听素芬讲大志到城里头没有一天晚上能睡得好,人都瘦了一圈子,而且从昨天开始……有症状了。”
“个么快?”刘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当年他噶爸妈到城里头,一年也只要回来两三趟都照了,他个才去了……两个月哈有啊?”
“没到两个月,才四十多天喃。”陈解放深深叹了一声。
“哎唷,你也败太担心了,回来登两天,等症状没的了再到城里去吧,就是有豪豪折腾,好在现在交通都方便。”刘叔只能是安慰了两句。
“诶……”陈解放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第二天中午。
“爸!”刚下了大巴车的李大志看见老丈人正坐在村头的古树下,远远地喊了一声。
陈解放朝他们挥了挥手,走了过去。
等站到女儿女婿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李大志,除了黑眼圈有些重似乎也没太大异常,连电话里说的“瘦了”都没怎么看出来。
“走走走,先噶去再讲。”陈解放接过李大志手里的两个大包,带头走在前面。
几人特意绕开了水井的地方,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到了家,陈解放让素芬带着小宝到外面玩,自己拉着李大志坐到堂屋,给他倒了一杯水,问道:“你哈好吧?”
李大志看了眼桌上的水杯,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却也无可奈何地端起来,一口气喝光了。
喝了水,似乎是觉得心里那种猫抓的感觉少了些,才开口道:“爸,我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口井,然后就忍不住好想好想喝水,本来蛮,晚上起来喝两杯水也没什么,但是……”
“但是前天晚上,素芬起来上厕所……讲我趴在马桶边上……”
陈解放听了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一边抹了把脸上的汗,一边紧张道:“所以,你就四突然控制不住了哈?”
“昂,我自噶都没的感觉,我都不记得自噶怎么就到了厕所里头。”李大志十分懊恼的样子。
“那你哈找到老齐啦?他怎么讲?”陈解放问起了女婿去城里之前他给的那个电话号码。
“去了去了,找到齐叔了,他现在不搞工程了,讲年龄大了腰不好,干不动了,现在在看仓库。”
“诶唷,他耳朵好像不照了,我给他打电话讲什么他都听不清样滴,你跟他见面了他怎么讲啊?”
“我们到城里第二天晚上就是齐叔请七的饭,他讲分蛟的那时候他不在村里头,所以没沾到这个四情,他在外面这么多年,从没出现过什么怪症状。”李大志答道。
“嗯,我晓得。他那时候在城里头蛮,又没讨媳妇,那不就没带他分么……”
“齐叔讲他在做工程滴时候也经常碰到一些怪事,然后他们老板要么请个风水先生,要么找个道士,反正每次四情也都解决了。”
“那他哈能介绍个大师帮帮你喃?”陈解放感觉或许有希望。
“他没留人噶道长滴联系方式,道长云游去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但他讲这个道长靠谱滴很,之前他们挖桥墩子,打了个坑里头不停滴往外冒红浆水,沾到那水人身上就起疹子,然后呼吸都困难……没办法,他们只能拿东西把那个洞围起来了。”
“结果当天下午,来了个道士,是自噶来滴,也没人请他……他不晓得怎么一搞一搞那个洞自噶实起来了,然后他指了个其它地方,要齐叔他们拉一头生猪过来,打个木桩子把猪拴着,旁边围起来,再等两天就好了。”李大志一时说得入了神,当然,他更多地是想用齐叔讲的这段经历来证明那个道士有真本事。
“到了第三天,围挡外面守着滴人觉得奇怪,怎么那头猪个几天一声不吭,最起码蛮,肚子也饿吼。”
“怎搞滴?猪死的啦?”陈解放也似乎是被故事吸引,追问了下去。
“何止是死的了!”李大志虚虚地在头上擦了擦根本没有的冷汗,说道:“那个守着滴人没忍住,就偷偷地往那个围挡里面看了一眼,结果……嗷嚎,木桩子边上全是血,猪只省了一张皮!”
“乖乖……”
“齐叔他们奇怪吼,场面个么怕人,偏偏他们在外面一滴个响动都没听到,也没闻到什么怪味道,也不晓得那个猪到底遇到了什么。”
“道士呢?”
“道士在诶,他过来看到猪只剩了一张皮,就喊齐叔他们哪个负责打墩子,哪个就把猪皮披在身上,虽然有豪豪恶心,但至少能继续做四情了。”
“个就行啦?然后喃?”陈解放急着给自己点了根烟,打火机差点把眉毛都烧到了。
“没的然后莱,齐叔他们请道士吃了个饭,工程也做得顺利,现在都是城里头一条最主要滴高架桥了。”李大志说完也给自己点了根烟,这时候眼睛瞄到刚才喝空了的水杯,方才觉得自己这一番话偏题偏得有点狠。
但陈解放觉得这一段故事很有必要,那个道士的做派,特别像是当年帮他们打水井的人,只不过这世上道士那么多,应该不会那么巧合是同一个人,但至少证明了,确实有高人能解决一些神神秘秘的无法解释的事情。
“齐叔留了话,他讲会想办法联系到那个道士,然后直接带他回来村里。”
“那就好,那就好,你千在噶登几天,然后,打水滴四情都让我跟素芬来,你败出门,听到啦?”陈解放拍着女婿的胳膊,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吃过晚饭,陈解放背着一双手出门溜达去了,几个弯转着又到了井边。
天已经黑了,今晚轮到打水的是王刘子和他哥王麻子,陈解放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第一桶水拉上来了,很正常。
可正当王刘子准备打第二桶的时候,井中水声大作,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什么野兽低沉的吼叫声,这让陈解放顿时紧张了起来。
“什么声音,刘子你听到没。”王麻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向弟弟王刘子求证。
“嘶,好像……是井里头传出来滴。”王家这对兄弟天生胆大,王刘子说完凑近到井口,往里面看。
“刘子,等等!”陈解放在旁边看见王刘子要往井里看,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急忙上前几步拉住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井水好像沸腾开了一般,咕嘟嘟冒起了泡泡,水位也跟着蹿了上来。
陈解放忍不住还是往水里看了一眼,只见冷色的月光之下,水中长影流光溢彩地一闪而过。
一个巨大的水泡炸开,水花飞溅,甚至溅到了井边几人一头一脸。
“什么狗比玩意!”王刘子脾气坏,提起水桶往井里砸了下去。
“哟吼,在你麻子爷爷面前充井龙王是吧,老子一锹挖死你!”王麻子也是抓过了靠在井边的铁锹,朝井里的长影比划起来。
(下回预告: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