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短篇qing小说 山里读书娃

第十一篇章 走读

山里读书娃 荒山地 6874 2024-07-07 21:58

  随着人生的第一次大考——小学升初生的到来,七月的野性在开始往回收。两个月后,山娃子们便开始要陆陆续续地走上不同的人生之路了。有的会去到离家更远一些的中学念书,有的会留下来复读又一个六年级,有的会就此离开学堂进入“成人”社会。

  山寨里年岁不等的我和跃进顺利地考进了中学,而大我足足有两岁的二毛哥则就此离开了学堂,开始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人生。因为,离开了学堂而不再读书了的山娃子,只有一种人生,那就是霎那间开始收起山娃子的野性,去步入“成人”的社会,开始跟着大人甚至担起一个大人才可以去干的农活儿。

  虽说,山寨里的我和跃进都考上了中学,可以继续一起去到学堂里念初中,但是直到跃进他们家从周家大山的老宅“真正”地搬到寨子中间来的时候,我和跃进因为不同道,都是各走各的“路”,且相隔有几里路远。

  我和跃进在中学读书的时候,除了后来有过一段住校的经历,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家离学校的那个近,比起其他村寨的同学来说可是近了不止一点儿、两点儿,所以一直是在走读。

  虽然,我从学校回到家,由下往上走,需要风风火火的赶上半个小时才可以到;从家去到学校,由上往下跑,也需要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样子才不能迟到。

  跃进他们家还住在周家大山那边的时候,我便一直是一个人在路上走读,特别是一个人于夜里穿过“区政府巷巷”、走“符家水田”、过“和尚田湾”、爬“堰塘”、过半边大田、走当门,然后回到家,才可以结束那一天的走读。

  记得第一天走读,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黑夜”像是变了一样着了亮色,整个看上去,就是七、八米远的地方,也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的我,一路轻快地从中学下晚自习后,走到区政府所在的街上,然后从街上又一路轻快地走过当门后,走到连接家的那一条田埂上。走在田埂上,现在家里的门都可以看得见了。

  突然,从田埂下方的足有十多米远的,刚收完稻谷正棚着谷草的田里,扔上来好多泥块儿,像是平日里常听老人们讲的遇上了鬼撒泥土的那般。因为隔得距离有些远,那些撒上来的泥块儿,多数都是在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就落下了,只有少数从我的头上飞过。

  我因为是走夜路第一次遇上被撒泥土和家就在不远的跟前,所以,没觉得有特别的害怕,甚至连慌乱也没有。我朝泥块撒来的方向看去,月色下,二毛哥家可以打十多挑谷子大的稻田里,二毛哥正猫着腰藏在棚好的了的谷草的后面,伸出头来一边继续朝他撒泥块,一边朝着他憨笑。

  我和二毛哥是一起从小学四年级读到六年级的,虽说念小学的时候,两个人只是到了六年级才同班,但是因为两家就共一排房子,平日里上学、放学和放学后,都多数是在一起玩儿。现在,我考上了中学,二毛哥因为没有考上而从此退出了学堂呆在家里和他父母、兄姐一起干起了农活。今天是我第一天上初中念书,想了牵挂了我一整天的二毛哥,知道我下了晚自习要回来,而且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走“当门”而不是走“坟山林”,所以他老早就借着月色去到自家的田里候着我,准备了给我的那一个“惊喜”,以此来表达他对我的想念和友谊。

  是呀,这别样的方式,所想要表达的山里娃子间一起长大的那份情谊,已经在月色下表达得淋淋尽致了。

  不信?你去看,“我和二毛哥”两人脸上见着对方后所露出的那个“憨笑”,就已经给了你最明确的答案!

  有月明星稀的时候,也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因为没有“天气预报”,也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我下了晚自习一个人走回家的时候,一直是凭着运气和顺其自然,手里从来没有拿过手电筒和煤油灯。

  记得,有一天,我就遇上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而且路上因为之前刚下过雨而显得湿滑湿滑的。

  一路上和从小学四年级就与他同班的黎家双胞胎兄弟以及那双胞胎兄弟在读初三的姐姐,一起从学校下晚自习回来走到“区政府巷巷”,我正寻思着“今晚从“区政府巷巷”到家的那一条一个人走的山路,可是不好看得见路”的时候,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的那个黎家姐姐,把手里的马灯递到了我的右手里。

  黎家姐姐将马灯递到我手里的时候,两人相顾无言,却又温馨、温暖无比的通过彼此的内心和眼神进行了交流。

  我拿过黎家姐姐递过来的马灯,与就住在“区政府巷巷”右手边儿区粮管所的黎家姐弟三人就此别过后,走上了回家的那一条近三里长的山路、弯路、陡路和坡路。

  那天夜里,回去的山路,我感觉最短了;而且本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湿滑的夜,我却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

  现在,黎家姐弟不知去哪儿了?黎家姐姐因为那个递到我手里来的马灯,成了我他生命中的第一位想要去感恩的异性,而那对双胞胎兄弟却也只是跟我一起读到了初一的第一个学期便转学走了。因为家里男主人工作的调动,他们一家人都离开了区粮管所,不晓得后来去到了什么地方......?

  不晓得黎家姐弟当时去到了什么地方,后来又去到了什么地方?我一直想知道,却又一直都没有打听到。我只得一直记住那对双胞胎兄弟的名字,牢牢地记住他们的名字。我记得,那对双胞胎里的哥哥叫黎学勇,弟弟叫黎学杰。至于黎家姐姐,我在三十多年后,才从一个陌生人的嘴里终于打听到了“黎家姐姐”在一个县城的国有粮食储备库上着班。

  去到初中念书后,我在初一年级(1)班,跃进在初一年级(2)班。念了一个学期之后,跃进他们家,因为“周家大山的老宅的灶台上常常有蛇来到上面盘着”“他的于那一年经常生病的母亲又在老宅边上的竹林里看见过很多抽吃剩下了的烟头”“有人半夜还将他们家圈里喂养的那几头猪给赶到过半路上”“他母亲又在位于槽田的庄稼地里听见从上边油菜田边上过的几个汉子在说着找个晚上去抢他们家的话”,所以终于把家搬到了在寨子中央的‘新立在我他们家山林山脚下’的木房子里,彻底地把离寨子离得太偏远和太单家独户的老宅给废弃了。

  跃进他们家自从搬到寨子中央来了之后,我便天天地和跃进一起结了伴去中学读书,并一起经历了好多事儿。

  记得,跃进他们家搬到新房子摆酒请客的那天晚上,我和跃进从学校下了晚自习后一起回来。在走过从“区政府巷巷”到他们家新房子的那一段路的路上,因为路很窄的原因,跃进拿着手电筒一直走在前面,我则跟着跃进和借着跃进手里电筒发射出来的光一直走在后面。

  在走上“符家水田”,过“和尚田湾”时候,我就发现了在他身后相隔有三米远的地方,一直有一个鸡蛋大的圆光在跟着他走,不远不近就三米左右的距离,不高不低就高及我屁股的样子。我回过头去看了,心里有些害怕。我走着走着又回过头去看了,心里的害怕又更多了一些。我觉着情况不好,但觉得只能他自己一个人害怕,不能把身后有光点跟着走的怪事儿告诉跃进,因为两个人都知道了话,怕真的是会在当天晚上出来什么大事儿。所以,一路上我就跟着跃进和跃进手里电筒的光亮走着。走过从比较让人害怕的“和尚田湾”到爬过最让人害怕的“堰塘”,等过了“半边大田”到“坟山林”的时候,我都一直故作镇定地走着,不过我的头再也没有回过头去看一直跟随在它身后的光点。刚过“坟山林”,在一只脚踏上一棵长在埋有一条死狗的地上的泡桐树边上的弯路的时候,我叫跃进拿手电筒往后照一下。

  跃进听了我说的话,很自然地左转了侧着身回过头照着我说的拿手电筒照了照。可,就在照一照的那一瞬间,我跟跃进说话之前一直还亮着的手电筒突然哑火了,没有光亮了,照着老法子怎么抖也抖不亮、怎么弹也弹不亮了。当然,一直跟在我身后三米左右远距离、高及我屁股、大及鸡蛋的圆形实心光亮,在跟随着我走了二里山间小路后,也突然消失了......。

  我没有说身后有什么,因为还没有走过“坟山林”,而且虽然终于能看见寨子里居户人家的光亮,但毕竟还有一段几百米距离的山路。跃进也没有问什么,总觉得一路上很稀松平常,没有什么可以去问去说的。等真正地走过“坟山林”,走过马怀书、牛崽哥家院坝下面的路,走上五伯伯家猪圈边上的第一道“坎坎”的时候,跃进手里的哑了的电筒却终于突然地自已亮了。

  关于身后有光点跟着我在山间走了几里夜路的事儿,我自己后来跟很多人谈及过。我说,如果在发现的当时,要是跟走在前面的跃进讲了的话,可能那天晚上会出大事儿。我还说,他自己当时之所以没有讲,是因为他觉得一个害怕就害怕吧,但不能让同行的另一个人也害怕,为了两个人的安全,他愿意一个人心惊肉跳地担着。

  夜里,过“和尚田湾”,那是寨子里老老少少都不敢多作停留的地方。据寨子里的老人们讲,很多人都在那个地方,于夜里碰见过有鬼撒泥巴灰灰。

  是不是真的有鬼?很多人说是有。是不是真的碰见过鬼?很多人说碰见过。是不是真的见过鬼?很多人说那倒也是没有见过。不过,于夜里下晚自习回来在路过“和尚田湾”的时候,我和跃进倒是碰见过一两次。每次,我和跃进都没有跑到上面中间的最大的弯得最过份的那一台梯土上去,核实过到底是人在撒泥巴灰灰,还是有鬼在撒泥巴灰灰?都是没敢多作一分一秒的停留而快速地离开,然后去到堰塘了。

  而堰塘溏边靠近山路的那一棵碗大的漆树上可是上吊死过几个人。溏上边的更深处的那个大一点儿的溏,可是在那些年会时不时地收到卫生所给扔进去的死婴,至于那个溏关于“远古时,冉家寨里的一个小孩儿,先是放水牛初到溏里喝水偶然遇上溏里的犀牛吃了亏,接着在水牛的周身绑上刀刀,去找犀牛复仇而双双战死后血染水溏,然后水溏里突然出现满溏红色的金鱼,再然后全寨冉姓的老老少少去捉金鱼吃了后全部死了,以至今天整个冉家寨名为冉家寨却再无一个人姓冉”的故事,更是让堰塘充满了说不清的神迷和阴森。

  过“和尚田湾”、爬“堰塘”,我都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害怕,但在过了“堰溏”后在一个叫做“方丘”的地方,我白天、晚上从那过的时候都有觉得心里有点儿惨得慌。

  为什么会惨得慌?其实,就是我小的时候,站在山坡上,突然看见河坝街上的罗用福死了抬上山埋在附近的时候,人们在那里的右岸集中搬过石头去砌过坟,而且在那些石头被大量地搬走之后,那里变成了一个往里突进去的一个砀砀,让我总觉得那个砀砀里好像有个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过了那个砀砀,就是上“菜花田”。“菜花田”为何叫菜花?其实菜花不是花,而是一种叫做菜花蛇的菜花。据说,是因为在那里经常有不少的菜花蛇出没,所以人们把那里叫做了“菜花田”。在菜花田,本就怕蛇的我,倒是没有碰到过菜花蛇,只是在更小一些大概只有几岁的时候,从河坝中学看完露天电影被如潮的人流给冲散了一个人走到那里,曾被路外边的那三棵零散的半大的柏树给吓着过。当时,我走着走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本不大要紧,要紧的是感觉后面有三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分别相隔了一段距离后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站着。我以为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后再看,这再一看,我有此慌了,因为我越看越觉得那三个黑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我怕了,赶紧转回头,不再去身后面,只顾朝前快走离开了“菜花田”。第二天白天,我再从“菜花田”经过时,特别留意了昨天晚上在“菜花田”见着的黑衣人,通过估摸了一下位置,才如梦方醒,昨晚上见着的那三个所谓的黑衣人原来是三棵零散的半大的柏树,原来是人眼的幻觉。

  过了“菜花田”,然后是过“半边大田”。“半边大田”除了我家屋坎上有一个叫做“华华”的人,在耕水田的时候,有一天中午睡在田埂上曾一个翻身翻下了十多米高的坎子,掉到菜花田里让人虚惊一场的轶事外,就是“半边大田”从形状上看真的像一个圆的半边。

  过了“半边大田”,就到了“坟山林”。“坟山林”,顾名思义就是历史以来埋的坟特别多。多到什么程度?顾名思义就是多到成山成林了。

  从名字上去看,从它那里过,应该是很渗人的了。可实际上,从街上走山路一路过上来,真正不怎么渗人的还真就只得算“坟山林”了。

  说起过坟山林的经历,除了在有一年的清明后晚上,我被“二毛哥”用手引导了去看,发现原本就在那儿的那几棵不很大的柏树有点像在“菜花田”看了觉着是黑衣人在一步步走近和好多所坟上的芊纸看上去像是包着白帕子的人一样外,就是我他们一行四个人从那走过遇着“银环蛇”的事儿了。

  遇着“银环蛇”的那一天,我、跃进和寨上在中学读高年级的正芬、明凤一起从学校下晚自习后走到“坟山林”。四个人,明凤走在头里,我其次,正芬走在第三的位置,跃进则走在最后。当天的夜色很明,肉眼都能把路上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经过坟山林的那条路的外沿是坎坎,坎坎的下边是连接“华华”家的院子土;那条路的里边依次是水沟和水沟里面的是“掌权哥”家的苕土,苕土的里边自然是成山成林的坟了。那苕土里的苕藤,正是疯长的季节,苕藤早就盖过了水沟并还有一部份都已经长到了路上来。

  当走在路中间的那一段的时候,我的右脚提了起来却久久没有放下去然后继续往前走。那个时候的我,看见明凤刚刚走过的地方,有一条“银环蛇”正从路的外沿向苕土的方向横着穿过,我右脚的脚面就离它不到十公分的样子,我提着右脚停在原地并且小声地说“有毒蛇”“有毒蛇”。听到我说“有毒蛇”,我后面的正芬、跃进,包括已经走过去了的明凤都大气不敢出似的小声的小心地将站在了原地。等到那“银环蛇”横行穿过完路有去到苕土里,并消失在绿色郁郁的苕藤里了后,我一行四人才继续往前走。

  “银环蛇”,可是剧毒哪!明凤从它的上面走过去而没有碰着它,算是运气非常好了。如果我没有看见那“银环蛇”,那一脚肯定会踩到;如果我踩不到,那在我后面的正芬、跃进也一定会有人踩到。如果踩到,就当时的医疗条件、经济条件和交通条件来看,也肯定会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和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后来时常向人提及那个事儿。说如果没有他的那一停,没有把那提了起来并悬在半空中的右脚给控制住,那后果真的是不敢去想象。

  我和跃进一路走过来的“走读”,特别是走的夜路,所经历的奇葩和迷又哪里只有在只能一前一后行进的的山路上才有遇见呢?从中学到区政府所在地的街上,有一段近五里路长的没有人居住的深谷。深谷里的两边,是高数百米的山峦。深谷里,有一条长年不断的溪河,溪河里的水即便是在酷热难耐的夏天也很冰凉剌骨。在溪河的左岸,是一条修建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挂壁公路。我们读书的时候,对公路的挂壁样都没有认同感的原因,是河床提高得太多,多到都快跟公路平齐了。可,据我的父辈讲当初修公路的时候,可是挂在半山上开凿出来的,而溪河里的水更是河流湍急且河里的鱼很大很多。

  有一次,我和跃进离开学校后刚出深谷,跃进就浑身直发冷汗,脸色发白,腿脚发软,且肚子隐隐发痛,直等到我背上他走到“区政府巷巷”的时候,跃进才有了体力并恢复正常。跃进为什么刚出深谷就那样了,跃进为什么到了“区政府巷巷”就不那样了,谁能说得清他是碰到了什么,还是身体本来就染了什么病呢?

  说到两山夹一沟中有溪河和公路的长近五里的深谷,就不得不说我与它印象最深的一次交集的胆量有多么大,或者说当时的我有多么的骑虎难下和无奈了。

  那次交集,发生在一个星期天的傍晚。因为天气短的原因,我在那天下午帮家里打了两捆柴之后,赶去学校上晚自习时,天儿已经有些看不见了。我手里拿着个煤油灯,在从街上进入谷口并欲通过深谷去到学校上晚自习时,犯难了。

  因为之前听说谷口的河边有一具年龄只有十岁不到的死尸被遗弃在那里,现在一个人拿着光亮很不够的煤油灯要从那具死尸的边上通过,挺渗人的!如果只是那样,也就罢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在我必经路上的正面有一具死尸的下肢。那下肢不知道怎么给弄离了尸体,并给弄到了路的中间来?现在我拿着煤油灯,提着心、吊着胆、屏着气,正在考虑是退出谷口去,还是独自一个人从那肢体上跨过去然后一头钻进谷内闷着头走上三五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路?

  大概只用了两秒钟的考虑,我毅然决然地拿着煤油灯,然后先是伸出右脚从那肢体上跨了过去,接着是左脚也跨了过去。我在跨的时候,眼睛没敢去看那肢体,也没敢去看路下面河边的那具死尸。进了谷口,我便马不停蹄地在谷内快走,提着心吊着胆屏着气了什么也不想也不敢想了往前走,最后走出了深谷,去了学校的班级教室里坐着上晚自习。

  对于上课,特别是对于进入初中后的上课,我可是从来没旷过课的。对于旷课,我从心里就没想过、也不愿意旷。我,虽说也把玩儿和帮家里大人做事儿当成了他自己应该干的事儿,但是他可一直是把学习当成了他更应该干的事儿。

  我走读经历的事儿,还有很多,要说还可说它个三天三夜。但我后来与人又说到走读时,更愿意说的,还是上面这些。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