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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艾克来木的烦恼

阔洪齐村这点事儿 伊语涤生 5206 2024-07-07 22:04

  “有奶便是娘啊,。”

  廖大个子望着前腿跪在王秀面前仰头喝牛奶的大羊羔子,摇头感慨着。

  随即,他又发出感慨,“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老话一点不假啊!”

  这只被他在路上捡来的棕色羊羔子果然是对面邻居江阿古丽家丢失的那只。

  江阿古丽一家三天前已转场到乌孙山上的春牧场。

  第一书记白天把这只羊羔的视频通过微信发给江阿古丽。

  前天晚上,江阿古丽回了微信语音,委托好邻居王秀暂时帮着喂养这只羊羔。

  王秀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虽快言快语,有时说话不留情面。

  可干起事来也一板一眼的,挺有责任心和爱心。

  为了养好这只羊羔子,王秀专门跑到乡兽药店花了三块钱买了喂羊的奶嘴,装在可乐瓶上,每天早晚两次给这只羊喂牛奶。

  看着大口喝奶的羊羔,王秀唠叨着,“这羊真能喝,每天一公斤牛奶都进它肚子了,咱都两天没喝奶茶咯。”

  埋怨归埋怨,可看着羊羔子喝奶这幅拼命三郎的劲头,王秀的脸乐开了花。

  廖大个子见妻子眉开眼笑地望着羊羔子,低声嘟囔道:“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王秀没听清,她从丈夫神色中判断出没说好话,狠狠瞪了眼嬉皮笑脸的廖大个子,一字一顿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廖大个子忙打岔,“羊喝饱了,也该吃饲料了,把咱家养鸡鸭的饲料粉碎点喂它。”

  夫妻俩在后院的粉碎机上粉碎着苞米粒,就见村里的“巴依”(维吾尔语,地主,有钱人的意思)夏力哈走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菜籽油的塑料壶走过来。

  壶里装着乳白色的牛奶,满满一壶。

  夏力哈把塑料壶递给王秀,“嫂子,刚出来的牛奶。”

  王秀接过沉甸甸的奶壶,不好意思地说:“夏力哈,待会儿我把钱给你。”

  “钱不要,嫂子,我来干。”夏力哈提着一桶饲料满满朝粉碎机上倾倒。

  廖大个子用一根木棍捣着苞米粒,“夏力哈,忙撒呢?”

  夏力哈曾跟着廖大个子干过农机修理,俩人有多年的交情。

  这几年,夏力哈家资产越来越多,光高头大马就养了二十几匹,羊几百只,还有不少高品质的牛。

  “廖哥,去年,买西门塔尔牛,亚麻牌子(品质特别好的意思),两万三,我要买拖拉机、播种机,没钱,牛,你拿走,钱给我。”夏力哈说明来意。

  廖大个子一听说养牛,忙摇头婉拒,“我犁地,你嫂子种地,我们两口子顾不过来撒,算了,你不如赶到巴扎卖。”

  夏力哈长叹口气,愤愤不平道:“妈的,去年买贵了,前天我去巴扎,才卖一万七,赔六千。我拉回来了。”

  廖大个子一脸的惋惜,“去年牛羊价格高的离谱,今年跌的厉害。要不,你忍忍,暂时别卖。要不,你去信用社贷款买拖拉机,凭你的家底,贷个十几万嘎嘎的事(小事的意思)。”

  夏力哈不甘心地说:“贷款?!白开给银行钱,我傻郎嘛(白给银行利息,我傻吗的意思)。”

  他双目盯着廖大个子,右手大拇指抵着小指举在廖大个子面前,试探道:“廖哥,艾克来木,你都借钱了,你帮我个小忙撒,借我点钱。”

  廖大个子了解有钱人夏力哈,就是个抠门地人,让他去银行贷款,等于逼他上刑场一样难。

  家底丰厚的夏力哈卖自家两三匹马就能凑够买拖拉机的钱,可是今年牲畜市场不景气,夏力哈舍不得卖牲畜。

  脸皮薄的廖大个子又不好意思拒绝比他有钱的夏力哈,掏出手机当即转给夏力哈2000块钱,“夏力哈,该贷款还要贷款,我那辆大纽荷兰拖拉机也是贷款买的撒,我就这么多了,钱都买柴油了,柴油又涨价了,一桶多200块。犁地费,乡亲们都赊账,秋后算账的。”

  夏力哈有些失望,可是能借上总比空手而归好,“热合买提(谢谢),廖哥。”

  “廖哥,艾克来木说,你要买无人机?”夏力哈继续提着一桶苞米过来帮忙。

  廖大个子流露出朴实的笑,“也就想想,想想。夏力哈,艾克来木播种咋样?”

  夏力哈回道:“不知道,他不会用吗?机子的问题嘛?种子在外面。”

  “种子露在土层上?!”廖大个子眉头拧成个疙瘩,“露的多吗?”

  夏力哈沉吟片刻,“多,昨天他跟马回回还当当呢(维吾尔语,争吵、争辩的意思。)”

  就在廖大个子担忧着艾克来木播种的好坏,村南头一块退耕还林地里,农户老叶弯腰看着春麦播种的情况。

  他看着地面上一缕缕红色的麦种裸露在地面,断断续续的。

  老叶急了,迈着不大灵便的腿脚奋力追赶前面的播种机。

  他边追边喊:“艾克来木,停下,停下。”

  等老叶气喘吁吁地追赶上来,这条长500米的林带地已经播完。

  老叶双手叉腰,大口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艾,艾克,来木,你这播种机,不行,麦种露在外面,还不,被鸟吃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不少麦种裸露在地面。

  老叶观察着,艾克来木把播种机放进土里的深度刚合适,怎么会露种子呢?

  到底哪里出毛病了。

  艾克来木忙跳下车,回头望着黑色土地上呈现的块块条状的红麦种,急的脸红脖子粗的。

  他这两天边播种麦子边调试机子,都不下三十多次了。

  艾克来木心急火燎,掏出手机拨打着廖大个子的电话,带着哭腔求助着,“阿喀,种子在外面,播种机假的吗?烦求子地。”

  这边的廖大个子安慰道:“别急,你看看种子露在外面的土是不是坑坑洼洼地,地是不是没耙好?”

  心急如焚的艾克来木哪有心思观察土地平整的情况,在这边着魔般嘟囔着,“假的,播种机。”

  廖大个子知道艾克来木又钻牛角尖了,自认为买了伪劣产品。

  他忙询问答非所问的艾克来木,“你给谁播种呢?”

  “老叶。”艾克来木望着一脸急切的农户。

  着急火燎的老叶没等艾克来木说话,一把抢过手机,对着屏幕吼道:“廖大个子,这撒球播种机撒,好多种子露外面呢!”

  廖大个子忙问:“别急,你看看,露出来的种子,那地儿是不是有小坑,比旁边洼一些?”

  老叶走到裹着红色包衣的麦种前,低头观察着,“没有,我看差球不多。”

  廖大个子见问不出啥来,忙让老叶视频通话。

  他从视频里指挥着老叶用手按压麦种下的土质。

  老叶又按照廖大个子的要求按压着旁边播进种子的土层。

  眼尖的廖大个子是个行家,对着老叶说:“播种机太轻,遇到硬地就露种子,后面要安装个刮土的东西,你让艾克来木把机子开回来。”

  老叶闻言松口气,“有你廖大个子出面,我就不怕了,你快点装,这两天墒情好着呢,你可别耽误事。我可不想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行,加班加点安好,不耽误事,我看你地墒有点潮,就是后天播种也不迟撒。”廖大个子颇有经验地说。

  艾克来木忙爬上拖拉机,离开老叶的口粮地。

  等廖大个子哼哧哼哧把十几袋苞米粒抱到粉碎机旁,冲进院子的艾克来木拽着他朝院外走去,边走边恼火地说:“阿喀,这个播种机撒球嘛,种子在地上,人家不愿意,跟我当当呢(吵架呢)。”

  廖大个子蹲在播种机台后,左手肘抵在左膝上,右手摩挲着下巴,思索着如何改装后面的机台,确保麦种全部播进土里。

  艾克来木知道他在考虑解决的方案,一屁股坐在路沿石上,点了根烟抽起来。

  他嘴角的燎泡一碰就疼,龇牙咧嘴地抽几口烟。

  实在无趣,他把烟头按在柏油路面上熄灭。

  学着廖大个子的样子蹲在机台后面打量着。

  大概七八分钟的样子,廖大个子慢慢起身,对着仰着脸看他的艾克来木说:“把拖拉机开进院子里。”

  艾克来木期待的眼神追问:“阿喀,你有办法?”

  廖大个子打开两扇大铁门,“开进来,现在就安装个刮土板。”

  两人进行分工。

  艾克来木用切割机切割一块厚度约为半厘米的钢板。

  廖大个子用电焊机焊断一根直径为三厘米的铁棒。

  廖家院子不时传出切割机“刺啦刺啦”的声音。

  电焊机“嚓嚓”的声音夹杂其中。

  难闻的电焊味充斥着院子。

  等一块背面焊着一根圆柱体的刮土板被两根铁链完美地安装在播种机上,已是深夜。

  王秀做好了晚饭,可艾克拉木为了表达谢意,拽着廖大个子到村里的马家大盘鸡店吃饭。

  俩人图清净,要了个小雅间。

  一盘大盘鸡、一碟皮辣红,外加五瓶啤酒。

  艾克拉木兴奋地追问:“阿喀,种子真不出来了?”

  廖大个子斜睨他一眼,“放心,露在外面的种子被后面的刮土板一带,全埋进土里了,就是播的浅一些,问题不大。”

  艾克来木的烦恼被廖大个子轻而易举地解决,连喝三瓶啤酒。

  他酒量大,一次喝上六七瓶啤酒的量,这三瓶啤酒还撂不到他。

  艾克来木兴致浓浓地问:“阿喀,你真的买无人机,不骗人?”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骗人,骗人有意思吗?”廖大个子仰头喝了大口啤酒。

  他掏出手机找出里面的几个视频,顺手把手机递给艾克来木,“你看,我一直在看无人机呢。”

  艾克来木把视频一一点开,不住地称赞着,“无人机打药亚麻牌子(很好),派当子多不多?(利润多不多?)”

  廖大个子打开话匣子,“玉米长六七片叶打除草药,那会儿玉米不太高,拖拉机还能进地。可是打灭虫药非得快出穗那会才行,那时候,玉米都比人高了,拖拉机咋进地?!我琢磨了,无人机肯定挣钱撒,大前年、前年,村里来的无人机都是NMG人,去年东村的老刘,他儿子春天买了个无人机,干了不到一年,去年底又买了两台二手货。听说,老刘把他的播种机都卖了,今年准备跟他儿子一起干无人机,你说挣钱不?那老刘多精啊,猴精猴精的,他儿子去年肯定挣大钱了。”

  艾克来木不住地点头。

  廖大个子夹了块鸡爪子啃着,不紧不慢地告诉艾克来木,“去年给咱们村里打药的无人机,两个价钱,一亩地配2公斤水,要5块钱;配4公斤水的,要10块钱。咱村里三万多亩地,咱按照对半算,一万五千亩地,至少7万多块钱。一年不到,无人机本钱挣回来,还落点利润。”

  艾克来木聆听着廖大个子的话,征询道:“阿喀,你一个人忙过来吗?”

  廖大个子用手掌呼啦下头皮,“正愁呢,无人机打药、喷叶面肥,就跟开春犁地耙地播种一样,抢时间,一个人白天黑夜地干,肯定受不了,我想找人合伙干。”

  艾克来木右手食指不住点着自己的鼻尖。

  廖大个子看着他的动作,猛地反应过来,“咋,你想跟我一起干?”

  艾克来木一脸的笑,“阿喀,我肯定好好干。”

  他见廖大个子有些迟疑,忙说:“我和你,村里的地至少两万亩。”

  廖大个子知道艾克来木说的在理,提前打了预防针,“咱俩干,可不能跟外面人要价那么高。今年,人家无人机要五块,咱就要四块,反正要比他们低,这样,村里人都会找咱俩,薄利多销嘛!”

  “莫麻答(没问题)。”艾克来木连连点头应允。

  廖大个子把存在手机上的无人机操作视频发给艾克来木,叮嘱道:“有时间,打开看看,看看人家咋样操作的,提前学学。”

  艾克拉木知道,廖大个子这是真心跟他合作做无人机生意。

  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包尔带(好的),马户(行)。”

  他兴奋地询问廖大个子,“啥时候买?多少钱?”

  廖大个子仰望着天花板思索片刻,“最晚三月底,三月份,冬麦就要打防病的药和叶面肥了,咱早下手,趁着外面的无人机没到咱村里,就干。”

  艾克来木美滋滋地说:“以后,我就跟着阿喀一起发财。”

  忽然,艾克来木又愁眉苦脸的担忧着,“阿喀,飞机,不会用撒。”

  廖大个子斜睨他一眼,“没干就打退堂鼓,谁天生就会干?不会干,不会学嘛?!活人能被尿憋死?!我教你。”

  艾克来木喜笑颜开,“马户,马户(行,行。)”

  一想到自己今后也能操作那上天入地的无人机,艾克来木酒量大增,兴奋地对着雅间门口喊道:“老板,再来两瓶啤酒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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