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知的另一边
街道那头的夕阳正缓缓下落,释放出金色的余晖,仿佛是老式舞台上的落地灯在谢幕前照射在舞台上最后的光芒。
空荡荡的街头并不能找到什么人影;再说了,这个时间,也不会有什么人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来。这里除了愈加暗然的夕阳、破败不堪的公交站台、似有似无的绿化带,别无他物。
不远处,火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再向远处离去。我坐在公交站台下,似乎感到某种事物也像火车的鸣笛声一般,流逝着,或是流逝了。
……至少结束掉这一切,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站起身来,我已不想再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令人心碎,再把这些碎片狠狠地刺进骨髓。
考试落榜、竞争失利、投资失败、朋友背叛、爱人远去,或许还有更多,然而我已经不想去搜索他们的存在了……
人们可能会对一无所有的概念存在疑问,但当我站在他们面前时,疑惑便会烟消云散——这就是一无所有。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目前的失败。但我既然没有勇气面对未知的未来,难道还会有勇气面对更未知的死亡吗?
日暮之后便是黑夜,黑夜之后便是……
总之,不会再是光明——
“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一个声音在旁边突兀地响起,微弱,但却清晰地打断了我原本就断续的思路。
我下意识的向声音那头望去,眼前坐着一个小女孩,穿着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校服,和远边的夕阳不同——她就像会从对面街头升起的太阳一般,带着孩子特有的那种天真与单纯。
“哦,我在等车。”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下意识说出这样的谎言。在清澈如水的心灵面前,即使是最严密的掩饰与遮盖都会被轻轻地洗涤去。
小女孩笑了笑,透出一种不信任的神情。
“可这条公交线路已经停运几年了。”
“哦,没什么——”我不想在现在这样的心境下过多被陌生人纠缠,“车总会来的。”
“不是公交车的话,还会有什么车会停在这里呢?”
她疑惑地看着我,倒让我有些无言以对了。
公交车站下一定要停公交车吗?就不能在公交车站下打的吗?算了,与其思考这些无意义的问题,还不如问问有用的。
“你怎么在这里啊,小朋友?”
“当然是回家啦,不过小秋我喜欢多锻炼一下。”
她笑着说到,就好像朝霞一般,与街边的晚霞对映着。
这样明朗而灿烂的笑容,我竟感觉似曾相识。
“哦……早点回家啊,天快黑了,会很危险的。”
“对呀,天黑了,就不容易找到回家的路了。很容易迷路吧?”
“嗯,这一带好像没有装路灯,天黑了确实很危险。”
“好在小秋我早就走熟啦。”
小秋扶了扶头上的发卡,把它插的更紧些。
街边的夕阳下沉的更低了,地平线随时准备把她扯下来。
我倒有些和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趣了——毕竟,很长时间,都没有和陌生人这样交流过了。
“这条路安全吗,你走的时候?”
她装作沉思了一会儿,摸了摸头发,神情并不是那样肯定。
“也许没有吧。有时候会不小心摔倒,有时候被突然从身边冲过去的车子吓到,还有几次,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狗挡在路上,小秋我不敢经过他们身边呢……”
我微微笑了笑。
“不过小秋我一直在走这条路哦,即使摔倒了,还是会爬起来,拍拍灰尘,继续走下去。”
她停顿一下,又灿烂的笑起来:
“因为家就在前面呀。回到家里,什么都好啦。”
“毕竟这路你也比较熟悉了吧?”
“也许吧,但也走过其他的路呀。每次都有不同的感觉。这种新鲜感也很棒啊。”
这么小,倒还挺有独立精神的啊。
“难道你不害怕吗……路上那些不知道的事物……”
“可能会吧,不过一想到可以揭开那些未知的东西,心里还是挺激动的。”
心里一惊,我从未想到“未知”和“激动”联系在一起。
但这两者明明就是被无形的线牵连在一起的。
路上可能会有很多挫折与羁绊,而那些未知的那些事物,总是激起人们强烈的探索欲,尝试揭开笼盖在那层轻薄却不透光的面纱。无论面纱下是什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至少人们都会有种真相大白的释然。
“哥哥,你很累吗?看上去昏昏欲睡的。”
“啊,还好,也没有那么累吧。可能只是走的有些久了,忘了自己的目的了。”
“那就多想想咯!”小女孩站起身来,望着那边的落日余晖,“时间不早了,小秋我先走咯!”
她从身边走过,对我微微笑了笑,随即转过身去,背着夕阳的辉光,一步一步向街道那头走去,影子渐渐被拉伸的越来越长,消失在街道的另一端,似乎化作了明日的朝霞。
我站起身来,望着对面火烧一般的晚霞——这是太阳即将让位给月亮的征兆。
街道那头的夕阳正缓缓下落,黄昏匆忙的收走她最后的余光,将这片充满光明,希望与生机的世界,让位给即将来临的黑暗。
不过,公交车站下的这个人,已经决定再次出发。
我也应该继续走下去了,拍拍灰,找到失落的目的,慢慢地,坚定地,持续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