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龙华都已经回收完毕,元清渠和许翔两匹马飞奔出谷。
有常春盯着运输就行,他们俩要赶着回后山布置山洞的屏障。
为了储存这些龙华,元清渠打开了另外三处洞穴的屏障。
这些山洞已经搁置将近十年,没想到今年竟然有了充盈的希望。
眼见游子门所在山峰已经不远,元清渠勒住缰绳放缓了速度。
待到落后的许翔追上来,元清渠道:“就这样让那些小人搅了局,我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许翔微微一笑:“掌门,你要收拾他们,那还不是举手之劳。但是,这些天,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是挣得太多心里不踏实了吧?”元清渠笑道:“形势一片大好,哪有什么隐忧?”
“不瞒掌门说,其实我刚入门那天就感觉不对了。这些天我们能安稳地控龙,可算是天大的运气。”
“哦?你都察觉到了什么,想了些什么?说来听听。”元清渠依然不太在意许翔的话,连日以来的胜利已经让他有了要和父亲当年比肩的冲动。
“我发现,大面积的龙落越来越常见,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
“这有什么?据说你第一天进门,和吕耀赌赛的时候不就是在大规模龙落的情况下获胜的嘛!”
“那倒不错,可是,掌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
“如果我们控龙的时候出现突发的龙落……那会怎么样?”
元清渠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儿:“那我们失误的几率会提高,难度会加大……”
“所以啊,我觉得我们应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这个,我得考虑考虑。”
其实,许翔哪里是观察猜测出来的状况?这些,都是从骨龙的嘴里得知的。
这些天来,有几句话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许翔的耳边萦绕:“万能的神!慈悲的主人!您确定要让我们奉献吗?
我们还有一些小兄弟始终没有成长起来,您这样……我不敢保证它们会不会就此沉沦。
……好吧好吧,尊敬的主人,我们尽力吧。拿去我们的供奉吧,拿去吧!”
骨龙不是天地孕育的吗?它们也有供奉的神?
许翔深感意外,顿时觉得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仿佛都在一张大网之中。
而他只不过是一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爬虫,元清渠也是一只爬虫,只不过比自己大些罢了。
虽然心里恐惧,可是面对着巨额的利益,许翔不得不顶着风险和元清渠一起控龙。
由于不明帮派的袭扰,控龙告一段落,也解除了许翔心头的担忧。
对于自己不清楚、不明白的事情,许翔不想去尝试。那和把毒蛇、蝙蝠当宠物去豢养、去亲近有什么区别?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趁早收手,观察一下再说吧!
如果元清渠下一步仍打算控龙,他一定会尽力劝阻。至于元清渠听不听……这他可控制不了。
就在这时,后面隐约传来了马蹄声。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向来路望去,只见一匹马狂奔而来。
马是常春的马,而骑者却不是常春。元清渠拨转马头迎了上去,骑者临到近前滚鞍落马。
脸上写满了惊恐:“元掌门!我们在离岸途中被黑甲武士袭击了!常师傅被打伤,我们的……我们的龙华被黑甲武士扣押了!”
元清渠一脸愕然,自从自己当上掌门,三年来龙华出谷一直走的是紫金流的水路,常春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可今天……
先是被袭扰,后又被劫财,祸不单行!
元清渠本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那是作为掌门人必须具备的修养。
但是,他的脸现在涨得通红。一言不发地甩起马鞭,狠狠一抽马臀,座下马儿一声长嘶,蓦然窜了出去。
许翔也深感诧异,常春的拿手好戏他是知道的。
别说几个黑甲武士,就算是白甲武士,也不见得是黑鹅蛋的对手。
看来情况一定很危急,许翔也没多想,迅速跟了上去。
跑出两步,又急急勒住缰绳,对来报信儿的红鱼喊道:“快回游子门,搬兵!”
小圆的脚力可远远赶不上元清渠的座驾,等许翔追上元清渠时。
元清渠已经在一堆黑甲武士的人墙前下了马,似乎正在和为首的黑甲武士理论着什么。
周圈围绕着百十名骨龙牧人,大有看热闹的架势。甚至已经有人在设局押注赌随后的输赢了……
许翔没有下马,反而踩着马镫站起身来向人墙内眺望。
真是一片狼藉……
常春和20多个红鱼伏倒在地,一动不动,想来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也是负了重伤。
两个从内紫湖里捞出来的大箱子打开了,七八个黑甲武士正往返着向蓝色光圈里运送着龙华罐。
元清渠的一声怒喝打断了许翔的观望,只听他高喊:“你们这纯属于打劫!谁给你们权力这么干的?!”
许翔内心里咒骂了一声: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为首的黑甲武士手持长刀,退后一步,指着元清渠:“你们一直都在利用紫金流偷偷运出龙华,又是谁给你们的权力?!凡是出谷,必须上缴10%的龙华,你不懂规矩吗?!”
许翔心中暗骂:你们每次从我身上刮走的龙华何止10%?给我留10%还差不多!
心下气恼,大喝一声:“住手!”随即驱动小圆冲了上去。
几乎是马儿启动的瞬间,五六个黑甲武士拔出了佩刀,齐齐转向许翔奔袭的方向。
那是真刀,许翔自问根本没有胜算,只能恨恨地勒住了小圆的缰绳,对着众多的黑甲武士怒目相向。
正僵持间,十数骑烈马卷起阵阵黄尘极速奔来。为首的,正是朱主管和谢俊阳。
朱主管以一个瘦子惯有的轻盈跃下马背,疾走两步到了领头的黑甲武士身前。
一拱手,笑着道:“危管带,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原来这黑甲武士姓危,许翔一直以来都以为他们是冷血无情的傀儡人。
得知他们竟然有名有姓,不禁也吃了一惊。
危管带根本没有正眼瞧朱主管,长刀仍然指着元清渠,冷哼一声:“怎么哪儿都有你?”
“呵呵,危管带,这批龙华是我们游子门的。你看,能不能抬抬手,赏个便利?”
“绝对不行!你们这样偷偷摸摸运龙华出谷,本来就已经十分恶劣。”危管带动了真气,回手一指地上躺着的常春:“而且那个恶徒,竟然身藏黑鹅蛋,连伤了我们七个兄弟。这笔账怎么算?!……龙华,全部充公。人,全部押回去重判!没得商量!”
朱主管脸一耷拉,还要张口再说,却被从背后伸来的一只大手拨拉到一边。
谢俊阳不知何时,拎了把长柄关刀走上近前:“废什么话!开打就是了!姓危的,你们不是有个规矩嘛。首领战败既算全胜,有这一说吧?”
“嘿嘿……”危管带从嗓子眼儿里发出阴冷的笑声:“这个莽汉说得不错!”
“那好,我要向你挑战!”
危管带举起右手,向身后做了个停止的动作。
所有的黑甲武士立刻放下手中的物事,拔出刀剑,拾起长枪,迅速围拢过来。
“可以!你要是输了,你们游子门所有人都得跟我走!”
“等一下!”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许翔端坐马上。
许翔语速很快地问道:“危管带,你们是朝廷的兵吗?”
“不是”危管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两个字脱口而出。
“那么,你们为谁做事?”许翔步步紧逼,许翔这边的人群发出了嗡嗡嗡的议论声。
“黄口小儿,休要聒噪!”危管带这句话被嗡嗡的嘈杂声压了下去,几不可闻。
“我只想问两句,大隘谷内外的规矩是谁定的?谁规定牧人出谷必须要缴纳10%的龙华?是当今圣上?”许翔怒目圆睁,这是他的心声。
几句话一出口,危管带哑口无言,神色有点儿惶急。
而游子门众人,包括周边越围越多看热闹的牧人们,不禁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是啊!规矩是谁定的?凭什么这样制定?为什么自打他们出现,横征暴敛,而我们,从来就没有问过究竟?
哦对,他们从来不跟我们说话。不管打得赢还是打不赢,最终都会钻回那个蓝光圈子一走了之。
……
现场的气氛是沉重而压抑的。四周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躺在地上的伤者偶尔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元清渠、朱主管在低头沉思,谢俊阳双手用力攥着关刀的长柄,游子门的帮众纷纷拔出腰间兵刃,就连围观看热闹的牧人们的脸上也失去了嬉笑神色,极少数人的手也开始摸向刀柄。
“咕咚”危管带咽口水的声音显得非常响亮刺耳,连他自己都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
许翔依然坐在马上,十天前,他根本不会想到,今天自己竟然有机会当面质问一名黑甲管带。
也不会想到,自己怎么就突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并且把它当众抛了出来!
早春的阳光照得许翔有点儿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目前的局势。
算上危管带,共有25个黑甲武士。而自己身边,估算一下,至少有上百个携枪带刀的骨龙牧人!
不知不觉间,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仿佛一直以来就存在于自己的脑海。
许翔此时觉得呼吸有点儿困难,所以不得不强迫自己扩开胸腔,张大鼻孔,坐直身子,深深地,深深地吸进一口气。
而后,又像是再也憋不住了一样,让那干燥炙热的气流从唇齿间迸发出来:“你们还在等什么?!
他们凭什么制定这样的规则!!凭什么宰割我们!!
干掉他们,每人20罐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