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镇上来了打铁的机器,父亲的生意日益惨淡,直到后来,我的父亲补过鞋,淘过金砂,砍过竹子…用他那农民勤劳的双手努力想要打拼出一个未来。
母亲说,要是你大哥没有夭折,应该就不会有你们两姊妹了吧。
母亲怀着大哥的时候,父亲天刚蒙蒙亮就出去,伸出手来看不到五指的时候才回来,那时候,医院刚刚诊断出母亲已经怀孕。
父亲又出去了半个月,这一次和往常一样,贩卖水缸。在母亲怀胎六个月时,这样的长途旅行已经是父亲的第三次。
那一天深夜,父亲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门,母亲挺着大肚子走过去询问,父亲从身上摸了钱放在柜子中,转身舀了碗凉水直往肚子里灌,三大碗下肚,父亲忍着母亲不住地殷切询问,用极慢的语速说得有气无力…
贩缸回来,离家还有六里路,我骑车走在一条下坡路,我的后座还绑着两个大水缸,自行车实在是太重了,下坡的时候速度越来越快,我用尽全力捏紧手闸,感觉闸皮子飞了出去,车像是被十头牛向下跑,前面拐角处就是悬崖,我想我是绕不开了……
我的自行车带着水缸掉进悬崖,半分钟后才听到两声脆响。我斜倒在悬崖边的草垛上,手里紧紧抓着几根稻草,半天都爬不起来,浑身疼痛,骨头是不是散架了,我好害怕。我的膝盖磕破了皮,手指甲盖里面嵌了石头,我的小腿还流着血……缓过劲来,去路边抓了艾草,嚼了敷在伤口上,居然没什么感觉,右腿麻木了,走了会儿,不流血了,我也快到家了。
母亲在一旁哭出了声音,呜呜咽咽,嘴里说着话,像是给肚子里的大哥听的,“你爸爸为了你,差点…呜呜呜…”
父亲没有多说什么,过了没几天,我的大姑夫找到父亲,带着幺满满,也就是我的小叔,去了邻省的山里,给人割竹子赚钱。到了地方,大雪封了山,父亲一行数十人只能原路返回。
那一年,雪灾影响了无数农民,中央下达指令火车拉难民回家,父亲一行人爬上火车,火车到略阳停了下来。
“你爸爸也是灵动,下了车就在站台里转悠,瞅准一个穿着阔绰的人就上前给人提行李,看到了地方,那人很满意,满脸堆笑地给了他两块钱,这时候,你姑父那一伙字都走散了,火车站只剩下你爸爸和你幺满满…”母亲架不住我问父亲的故事,手里忙着编棕叶扇子,“拿着钱,走到车站的饼铺子,买了两个锅盔,一人一个吃下了肚子,你爸爸说他终于吃了点东西,你幺满满看样子是没有吃饱,说什么没有尝出味道。身上的钱刚挣来又花了出去,他们两个只好继续赶路。”
母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邻居家的车停到我家门口,招呼着让我上车,我和他家孩子在一个学校,我也就如愿搭了顺风车。
上车前,母亲总会给我递把雨伞,对母亲来说,这样的动作重复了不知道多少年,宛如理所应当,我也就好像无动于衷。在这青春年少时,我有过叛逆,也曾不听母亲的劝说,最后只有在把自己淋成落汤鸡时才无比肯定母亲是多么正确。父母默默无闻地奉献,为我们这个家遮挡了不少风雨,他们青春的故事在我的心里萌了芽,我永远期待母亲永远地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