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名医生连忙为上前来,嘘寒问暖的嘘寒问暖检查病情的检查病情,众人推测是刚受了惊身体虚弱,确实不应该继续在这受煎熬。
“带他去省内最好的医院,加强安保,绝对不能再出事了。”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转向自己的大儿子“你禁闭一个月,好好反思下自己。”
“是”面对这样的结局,大公子的脸上反倒是露出了些许坦然。
人们逐渐散去,沈弈也被推着离开这里,临走前透过人影看了眼疲惫得瘫倒在椅子上的老爷子。明明他才是整个家族里病的最重的那个,反倒是让年轻人先去了治疗的道路。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疗养院确实如同红夫人说的那样气候宜人风景如画,瓦蓝的天空下沈弈喝着小酒晒着太阳。身边一群人嘘寒问暖,照顾得细致入微。大公子出紧闭后和他见了一面,大意是二公子失踪了,现在下落不明,但沈弈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乎。
“说实话,当初我刚下飞机那会。你们直接开车到我面前,在我脸上甩个十万块,告诉我:别管继承那些破事了,拿钱滚吧。我不仅会弯下腰把钱捡起收好,还要边跑边回头看,生怕你们反悔。”
“那我现在给还来得及吗?”
这话把沈弈逗笑了,两人干了一杯,他坐在旁边的躺椅上舒展了身子。
“其实也不会给你这条路走,玫瑰夫人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在你来之前家里财产早就分割得差不多了,而你拿着小钱在疗养院躺一辈子,与世无争大家都安心。但大夫人是不愿意为了一个外人花钱的,她每一分付出都要得到十分的回报。特地告诉你,你来家里这段时间的所有开支都是大夫人借的钱,当然,以你的名义。”
“噗...咳咳咳”大公子帮忙拍了拍他的背,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么长时间花的都是自己的钱,沈弈肉痛得咳的停不下来。
“当然,如果你想继续在这养老的话也无所谓,反正借来的钱,也足够你活大半辈子了。友情提示下,那群讨债的人是暗之城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给你个痛快。”
这群人真是恶魔!哪怕大公子说完这些话都离开几个小时了,沈弈还是独自在躺椅上怄气。家财万贯连十万块钱都不肯给,来继承个小遗产还要背上巨额负债?这是人干出的事吗!!!
一想到自己无缘无故背负债款,沈弈是吃不下筷子咽不下碗,就连医生都对他这样的状态深深怀疑起自己的医术。
好在几天之后,老爷子来看望他了。真不愧是克罗尔家族的人,来看望病人,什么也没带。
“小沈啊,爸爸来看望你了。”
真的不是来看他死没死吗?沈弈半眯着眼睛,佯装痛苦的样子,实则不想搭理他。
“老爷子我,也没几天活头了。往常公司事务都交给了那两个孩子,早在你来之前那些重要的东西都早已分配好。我说小沈这辈子不容易,来咱家住几天,看看他,给点钱,这份因缘也就算了断了。”
“我在信封里放了不少钱,想着就算你不来,多少也能沾沾财气。咱们克罗尔家族,抛开感情不谈,也就这点爱好了。”
“家里很多事情他们瞒着我,或是互相掩护,我年纪大了,管不了太多了。只是看着家族越来越小,你知道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这种情况有多危险。我不得不停下一切回归家庭。”
“现在家里就剩你和大儿子了,所以我想着带你也去熟悉下家族事务,至少也应该了解下克罗尔家族的历史和规模。公司里有不少人在管理,他们很靠得住,多听听他们的意见,会对你帮助很大。”
“爸...”虽然沈弈已经记不清信封的事了,但看在一个老人这么语重心长态度诚恳的和他说话,沈弈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虽然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感情,但都这样了要是还摆着脸色,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柔软的头发被父亲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老人家连皱纹也要笑开了。
至此之后沈弈成了老爷子的贴身助理,一边学习公司事务,一边帮忙理清家产。很多时候他处理得并不熟练,但大家安慰他,之前的那俩兄弟也是这么慢慢学过来的。
自从二公子失踪后,一直杳无音信。而沈弈在公司的表现逐渐让父亲感到得心应手,看到沈弈的表现不错,遗嘱改了又改,逐渐让沈弈替代了二公子的位置,每次变动都比上一次多了大笔财富,而沈弈也兢兢业业的帮助老爷子完成最后的事情。
毕竟是病人,毕竟年纪也到了岁数,父亲的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很快他只能躺在病床上寸步难行,公司交给了沈弈独自处理。
在这其中的时间里,沈弈去看过他,父亲插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时常昏睡少有清醒。
“小沈,你来了..”父亲睁开眼睛,看着了他。“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您说。”
“威廉家族的女儿,我仍旧希望你娶她,这是为了克罗尔家族的未来。也是为了你好,你也该安定下来,小沈。”
...
那天他答应了,这是父亲最后的愿望,他推脱过好几次,但唯独这一次,他实在忍心不下。
答应了,但还是很难受。
那富家女他见过几次,倒也貌美如花娇小可人,但沈弈对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同时他也感到很难过,在这个世界上,或许他不可能找到比她更好的人了,对家族对事业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沈弈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找到一个如此稳妥的人选。
在最终的订婚上,沈弈还是选择了同意。老爷子看到这对新人终于走到了一起后,才安心离去。
葬礼上来的人很多,大公子来了,绿夫人也来了,未婚妻一直在身边陪伴着他。整场葬礼下来,大公子和绿夫人两人安安静静的没有闹事,沈弈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关于结婚还需挑选个良辰吉日,老爷子走后,沈弈独自在公司的别墅里住着,身边再也没有人来监视他,看守他,得到如此空旷的自由,沈弈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新鲜的空气。
躺在竹席上,身子懒懒的。现如今他衣食无忧也没有生命安全的危险,可脑子里仍是一片混乱。倘若和她结婚后遇到了更好的人呢?如果他出轨的话,众人会说有这么好的妻子还要出轨。倘若不娶她呢,人们又会说,这么好的女人摆在面前都不娶,是不是有问题。
最终,就连未婚妻也看出了他的哀愁。
“你似乎并不愿意和我家族联姻?”这次是未婚妻单独把他约出来,两人促膝长谈。
钱还是想要的,只是不想娶你。沈弈抿了抿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或许你还并不清楚,当初你家大夫人借的款项,就是从我家借的。”
“????”
“当然,最后的抵押就是你。她说你是一个很不错的继承人,不会令我们家族失望。而现在克罗尔家族的事务也和我们威廉家族息息相关,我想关于这些你是知情的。”
也就是说公司和威廉家族高度绑定,而沈弈他本人卖身契也在威廉家族那。至于做了什么交易沈弈全然不知,难怪大公子一路装鹌鹑,搞了半天把他卖了个好价钱。
不过也正是因为那笔欠款,沈弈才想着来公司做事能够补偿一些,到头来不仅是被绿夫人母子俩摆了一道,更令人难过的是,沈弈并不认为老爷子对此是毫不知情的。
拿我的血汗钱当卖身契,这群人也真是做得出来,沈弈捏紧了手边衣物的布料。
“不过你们克罗尔家族的光荣事迹,不算身轻言微也算是千古流传了。关于两家联姻,有大夫人和你哥哥在,说实话我也很担心我的家族会卷入这场风波里。”
“你得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实在不愿娶我。你可以放弃你所继承到的所有财产,将它们交给威廉家族,这样我家就能得到和你家持平的能力。当然我威廉家族可以给你一大笔财富作为交换,足够让你离开这是非之地,让你过上你真正想要的日子。”
纤细的手指牵起他的衣角,将身子靠的更近。渐渐地她将脸贴了过来,热忱的望着他,眼里仿佛有星星。
“你觉得...我解决不了这些事吗?”沈弈咽了口唾沫,他将自己的身子尽量和她拉开距离。“大家都是克莱尔出来的人,我并不比他们差在哪里。既然作为我的未婚妻,我并不希望你在一开始就对我不抱希望。”
“你的家庭,你的事业,你的记忆、财富。都是他们一手策划的,他们有的是底牌可打,你又能做什么呢?”
声音从循序渐进的温情变成了拷问,未婚妻将手收了回去,用小手帕将手擦干净。两人相对无言,而沈弈只觉得心烦意乱。公司那边业务繁杂,贸然取消婚约所导致的一系列问题,是他无法承受的,而一步步去做布局,时间完全不够。
原本是花好月圆和未婚妻独处的日子,提出离席的却是沈弈。没有人阻止他,也没有人来监视他,当离开未婚妻家的那一刻,好似那么自由又那么..囚笼。
公司里的高管们庆祝两位喜结连理,沈弈挂着营业的笑容上班,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在沈弈的耳朵里都成了反话。当然啊,这些高管们当然靠得住,他们是多么忠于克罗尔家族,为了公司的运营多么努力,至于谁是沈弈,谁继承了公司,谁被摆了一道,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在乎。
“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们克莱尔家族什么吗”说话的是公司的一位老董事,这段时间沈弈在试图推展自己的计划,但这样一来就必须要和这些决策层们打好关系,酒过三巡后,不知谁起了个头后面的人接二连三拍起了马屁。“那是对金钱无穷无尽的极端的追求欲望,正是靠着这股欲望,克莱尔家族才能在百年历史里数次濒临倒闭又数次起死回生,甚至每次复活都会比上次更加壮大。要我说这才是一个领头羊应该做的事,这种坚持不懈不畏艰难的精神,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
众人纷纷鼓起了掌,气氛到头不喝不行,在一遍又一遍的扣高帽般的吹捧下,沈弈也逐渐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有时候回到家会吐得一地,但总归有人收拾。有时候刚进屋就昏了过去,但醒来的时候早已被收拾好整洁的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他再没晒过上午的凉爽的太阳,每次醒来的时候都已经临近炎热的晌午。
医生会时刻看着他的状态随时开药,仆人会准时掐着他的生物钟,准备好丰盛的食物和整洁的衣物,可他的身子却越来越撑不住了。
生活也就这样了吧,这天沈弈醉醺醺的醒来,抱着宿醉后疼痛的脑袋,独自在角落里喘息。阳光不再令他感到美好,屋子里拉紧了灰暗的窗帘,仆人被他赶走。明明周围安静得可怕,可脑子里混乱得如同一团迷雾。
一些画面在脑海中不断的闪回,又泡沫般消失。
挣扎了一会,终究是累了,沈弈倒在冰冷的木地板上,抱着自己,却又无法沉睡。
叩叩~
远处,轻微的,传来有节奏的,木质的,叩击声。像在脑海里循环播放,又像是在现实,一直循环着,怎么也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