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轻妍喂卫子栩吃过了药，起身打算离开，被卫子栩拉住了手腕。

　　“别走。”他半睁着眼睛，唇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就像一个病弱美人。怪不得能令杨软风一见钟情。

　　轻妍把药碗放在床侧的小几上，“伤口疼了吗？”

　　“好不容易才有这种时候，”卫子栩笑道，眼神温柔，“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多待一会儿吧。”

　　轻妍也笑，确实难得有这种时候，如果排除卫子栩三日后与人大婚的话，那就更完美了。希望之湛能顺着她留的线索找到这里吧。

　　“你们是怎么聚到一起的？”她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这个小团体里的每个人都自成一个宇宙，他们是怎么遇见、又是怎么心甘情愿拧成一股绳的。

　　“缘分吧，”卫子栩想了想，“母亲是风大将军的妹妹，我和风谌是表兄弟，风府的规矩就是效忠太子，无论是不是自家人。子瑜是我硬拉进来的，叔父一直远离朝政不想惹事上身，奈何夏家人不愿放过他，一直在努力拉他掺和朝政，子瑜为了保他父亲，所以跟了我。

　　“之前的司扶清我并不熟，是五年前他来自我引荐的，他能力不差，查过底细之后就留下了。至于具言，他是我们的钱袋子，最开始是做了利益交换，之后觉着不错。他很少掺和我们是事，做的最多的就是送钱过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都要争皇位？做一个闲散王爷，有钱有闲，不也挺好的吗？”

　　“别人不会这样想，只要你还有一口气，他们就会认定你是他们路上的绊脚石。”卫子栩苦笑，“说来好笑，我最开始打算对抗夏贵妃，不是想抢皇位，是因为我想活命。”

　　“那后来呢？”

　　“后来我在青云观外，遇见了一个小女孩，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我给了她衣服和食物，让人好好照顾她，后来我回了东宫，想着让她来宫里做宫女，有饭吃有衣穿也是好的，于是就派了人去接她，才知道她因为长时间忍饥挨饿，已经病死了。

　　“从那时起，我就想着，若是我真的做了皇帝，一定要让百姓吃饱穿暖。如果现实世界不够美好，我就建我自己的理想国。这里一定会像你的家乡一样，没有蝗灾洪灾，没有瘟疫天花，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每个人都能读书，商人也不再是被看不起的职业。”

　　轻妍觉得她好像看到了神像的心脏。

　　以往他是冷静自持的持剑者，身上多少染了点站在高处的寒意，尽管走下神坛进了凡人的院子，但她从心底明白，他是一尊不可亵渎的神像。

　　他这种皮囊完美、能力卓越的人，就应当站在高处受人敬仰。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和她推心置腹，向她诉说自己的伤口和理想，她好像有些离不开他了。

　　他看着她略显生疏的动作，忽然有些好奇，“你在这里生活，不会不适应吗？”

　　“不会，因为我是幸运的人，身份，地位”

　　卫子栩说，“你很特别。”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轻妍问他，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评价，真的很有意思

　　“不依赖别人，有勇气，拎得清，聪明。”

　　她笑了，弯弯的眉眼，发自真心的那种，“我们那里的女孩子啊，都是这样的，不特别。”

　　“可是我也只遇见了你一个。”他说

　　“你不心机，你不争不抢，就会死于非命。”

　　轻妍皱眉，反驳道，“他们做恶事，杀人，不代表我也要做这些龌龊的事。我不想做的事情，我做不来的事情，宁愿死，也不会做。”

　　“自有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