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轻妍猜到了什么，又解释道，“别想太多，选你做太子妃，不过是为了给你一个合理的身份，留在我身边做事。我没别的意思。”

　　轻妍捕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还有别的意思？”

　　这问题太令人窒息了，卫子栩眼神有些飘忽，突然放下茶盏起身，“母亲不会回来了，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轻妍问道，她好编一个拒绝的理由。

　　“带你去逛街市，”察觉到轻妍要拒绝，卫子栩果断搬出了理由，“是司扶清请我帮忙，他说你对这里不熟悉，要我带你去转转，他最近太忙了。”

　　轻妍同意了。

　　卫子栩感觉牙根有些痒，看来最近要多给司扶清找些事情办了。

　　于是两人坐着马车出了宫，直奔最繁华的城南。

　　轻妍兴致勃勃，她自从穿过来后，一共就没出过几次门，更别说仔细看看这座繁华京城的景致了。

　　时间已近正午，摊贩们早就备好了将要售卖的食物，纷纷开始吆喝起来了。这边在夸自家的鲜肉包子，那边在喊自家的汤面蒸饺，轻妍右手边的那位大婶揭开了蒸笼盖子，枣花糕的香气便染了小半条街道。

　　轻妍早上没吃东西，出宫门时就已经肚子就在咕咕叫了，她拉着卫子栩去了馄饨摊前，“老板，来两碗荠菜馄饨！”

　　说罢，她坐到小摊后面的长凳上，晃着小腿等待着馄饨被端上桌。

　　卫子栩看着她脸上的满足，忽然想起了两人在桐乡时的那些日子。

　　吃到好吃的东西时她开心，院子里的花开了她也开心，甚至在有飞鸟划过天空时，她也会露出浅浅的笑容。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永远都有纯真如孩童般的一面。

　　恰如司扶清所说，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对她而言，开心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的的确确，她和他的过往，没有任何相同的部分，处在了完完全全的对立面上。

　　可是谁又说过，冷月亮和丁香花不能长相厮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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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中秋宫宴还有三日时，云裳阁做的礼服如期送来了。

　　轻妍正忙着读从司扶清那里顺来的《颜律》，对此不甚在意，她摆了摆手对青黛道，“放在那里就是，记得留人家喝口茶再走。”

　　青黛有些为难，“小姐，还是试一试吧，万一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也好让那位绣娘拿回去再改一改。”

　　这话说的有道理，轻妍撂下手里的书卷，叫了青黛到屏风后帮她换衣服。

　　这件礼服做得复杂了些，她和青黛摆弄了很久，还是没研究明白怎么穿，于是青黛出门去找那位来送衣服的绣娘了。轻妍坐在屏风后等着青黛回来，在这段间隙里，她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自从那日在司扶清府上，和卫子栩讲好了条件之后，她的日子就变得顺遂了许多。不但有了丁思微护她安全，还有两位影卫随时任她差遣。

　　不过每次要他们做事的时候，轻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材小用。人家明明怀着同丁思微不相上下的功夫，却被她派去做买书、取东西、送信这样的小事。

　　…………

　　简直是在浪费资源！

　　然而震惊到她的是，卫子栩手里掌握的情报网竟然如此庞大。如果不是那个叫碧野的小姑娘来找她，她都不知道棠院茶水房里的小丫头是暗刃的成员。

　　据碧野所说，她是几个月前被派来的，在她之前钟府只有两位暗卫，一个在钟千玄书房里伺候，一个在周氏院子里做活。

　　按这个数量来算的话，整座京城里一共就有数百位暗卫，以这……这个数量来看，情报网的管理、运行和维护都需要大笔大笔的银子，卫子栩哪儿来这么多钱？

　　丁思微解了她的疑惑，“还能从哪儿来？卫颜首富具言出的呗。他可是个老狐狸，这些年靠卫子栩的消息做成了不少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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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妍正想的入神时，青黛带着绣娘回来了。

　　她站起身，在绣娘的指导下，青黛帮着轻妍换上了那件礼服。孰料她从屏风后走出来，她那两位妹妹就进了屋。

　　“大姐姐！”轻雅微笑着朝她走过来，“听小丫环说，云裳阁把大姐姐的礼服送来了，我想看看是什么样子，就缠着二姐姐陪我过来了。”

　　轻妍没多浪费感情，只点了下头，微笑着吩咐白桃，“上茶。”

　　说完，她就走到了穿衣镜前，让青黛帮忙检查衣服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借着镜面的映像，轻妍看到了轻羽直勾勾看向她的眼神。准确地说，是看向她身上这件礼服，看来她很喜欢这套裙子。

　　轻妍失笑，大概猜到了实际情况。这些千回百绕的小女孩的心思啊，轻羽哪里是被轻雅缠着过来的，分明是她自己想来，却又抹不开面子，才让轻雅这样说的。

　　她再看向镜子时，轻羽已经收回了视线，和轻雅讨论起了去年参加中秋宫宴时的情景。

　　所谓中秋宫宴，也可以说是一个变相的相亲大会，毕竟宫宴上最受瞩目的，都是适龄且尚未婚配的男女。为了给彼此留下好印象，与会者都会盛装打扮出席，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云裳阁的绣娘们压力最大的时候。

　　轻妍的压力也不小。

　　在跟着司扶清办案之前，她需要做一些基础工作，即完整地看完这个世界的律令。

　　《颜律》一共有十二册，还是拗口的文言文，她看了三天才勉强看完了两本。时间本就不够用，现在还要分出一部分来应付这两位小公主。

　　唉，想想就头大，宅斗真的是太不宜于身心健康了！

　　青黛确认了衣服没什么问题后，轻妍想去换回常服，这时轻羽端着茶盏走了过来。

　　轻羽脚下一个趔趄，没拿稳手上的茶盏，茶水顺势就要落到轻妍的礼服上。青黛及时挡在了轻妍身前，护住了她的礼服，但也被茶水烫到了后背，疼得龇牙咧嘴的。

　　轻羽故作惊讶道，“哎呀，都是这杯子太烫了，我一时没拿稳，幸亏是浇在奴才身上了，要是伤了姐姐就不好了。”

　　轻妍急着查看青黛的伤势，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往外赶人，“今日没时间陪妹妹们说话，两位妹妹先回去吧。”

　　于是轻雅随轻羽回了住处，两人似乎忘了上次的芥蒂，有说有笑地说了好一会儿话。

　　不知为何，在即将离开之时，轻雅不经意间说了一句，“大姐姐那身衣裳真是好看，只是大姐姐院里的丫环笨手笨脚的，希望她们不要把大姐姐的衣裳弄坏了。”

　　轻羽转了两下眼睛，讪笑道，“三妹妹想太多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当然了，一刻钟后，这段对话就被周氏院子里的暗卫，原封不动地传给了轻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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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妍这边。

　　待两人出了屋子后，轻妍小心翼翼地脱下青黛的衣裳，后背处已红了一片，看起来伤得不轻，幸运的是没有起水泡。

　　白桃已经打来了冰凉的井水，轻妍舀了一勺浇上去，“忍一忍啊。”

　　青黛低头忍着哭腔，“青黛不要紧的，小姐的礼服没事就好。”

　　轻妍手上动作一停，沉声道，“一件死物而已，哪里比得上人重要。”

　　差不多有半刻钟了，青黛背上的烫伤没了疼痛感，于是轻妍让白桃收了水盆，和闻讯赶来的半夏一起给青黛上了药。

　　这时碧野进来，将轻羽轻雅的那段对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她，“那边可能要有什么动作，小姐最近一定要小心。”

　　轻妍了然，让碧野回去了。

　　半夏扶青黛回房休息了，轻妍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了很多事情。她一直以为，轻羽轻雅这两个小姑娘，只是因为各自母亲的缘故，所以性情有些偏离了正常的道路，最起码都是善良的小孩，所以她没打算要拿她们两个怎么样。

　　现在她不这么觉得了。

　　一个既蠢又坏，一个借刀杀人，对待这种非正常的人，就不能遵循正常的道德准则。她再心软下去，死的就是她自己了。

　　轻妍狠了心，想了个报复性的应对之策。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给院子里大半的丫环放了假，又打发了剩下的丫环去做了各种事情，之后她把那礼服放在了一眼就能看得见的地方。既然你要来做手脚，我就帮你把所有的障碍都去除了。

　　轻妍让半夏躲在屏风后，等着抓轻羽现行，她又从四个二等丫环里挑了个面相最顺眼的白桃，让白桃跟她出府去了荣家铺子。

　　回府的路上，她拜托了丁思微提前回去，去探查一番轻羽如今在做什么，还有钟老夫人身边的紫玉现在何处。

　　之后她掐着时间，出在了紫玉一定会经过的路上，假装和紫玉偶遇。

　　轻妍说她出府买了荣家铺子的点心，请紫玉姐姐帮她带过去给祖母尝一尝，她外出时身上沾了尘土，须得换身衣服才好去给祖母请安。

　　紫玉知道钟老夫人喜欢轻妍，自然答应了她的请求，轻妍又说棠院的小厨房做了些家常点心，让紫玉带些回去，给家里的小孩子吃。

　　于是紫玉跟她回了棠院，正好同落荒而逃的轻羽迎面撞上。

　　轻羽怀里抱着的东西掉到了地上，是一把染了血的剪刀。

　　轻妍大惊失色，快步进了屋子。

　　半夏一只手捂着流血的手臂，踉跄着朝她走过来，看着桌上一片凌乱的礼服道，“小姐，半夏没保住……”

　　轻妍摇摇头，低声道，“无碍，这本就是要舍弃的。”

　　既然她把诱饵抛出去了，就没想过能将它收回来。至于中秋宫宴上要穿什么…………先处理了眼前的事情再说吧。

　　轻妍拿了药箱，让进了屋的白桃给半夏包扎，她走到紫玉跟前，惨笑道，“中秋宫宴的礼服被毁，此事事关钟府颜面，我一个人承担不起……还是要请祖母做主。”

　　方才种种，紫玉都看到了眼里，“大姑娘放心，紫玉这就带您去老夫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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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院，正堂。

　　待紫玉上前，细细说了一遍她在棠院所看到的事情后，钟老夫人望了眼站在那里的轻妍轻羽二人，神情肃然，“二姑娘，你去你大姐姐院里做了什么？”

　　轻羽吞吞吐吐地解释，“我……我想去找……大姐姐说说话。”

　　她不敢说她是去剪烂轻妍的礼服的，可心思偏生又没有轻妍那般活络，费了好些心思，才想到了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

　　“荒唐！”钟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去寻你大姐姐说话，为什么要拿着一把剪刀？！又为什么剪了你大姐姐穿去中秋宫宴的礼服？！”

　　毕竟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见这架势，轻羽被吓得不住哆嗦，更是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钟老夫人见她这样，便完全明白了事情原委，罚了轻羽去跪祠堂悔过，又让紫玉去了云裳阁，务必要找到能修补礼服或者重做礼服的绣娘。

　　这时周氏赶来了，径直推开那两个要带轻羽去祠堂的婆子，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护住。

　　钟老夫人见周氏如此惯着钟轻羽，气得直接掷了茶盏，“放肆！你们是不把我这老太婆放在眼里了！”

　　孟氏后脚也进了屋子，飞溅的瓷片正好落到她鞋面上，孟氏看向周氏，用眼神示意她谨慎行事。

　　记得方才在来之前，孟氏给周氏出了对策，让她对老夫人态度谦卑些，说上两句软和话求情，若是哄得老夫人没那么大脾气了，说不定就会绕过轻羽。实在不行就等钟千玄回来，他心疼轻羽，一定会去老夫人那里为轻羽求情。

　　周氏记得这些话，只是刚刚见那两个婆子抓着轻羽的胳膊，以为她们要对轻羽做什么，一时慌了神才忘了对策。她脸上挂了不得已的笑，给钟老夫人行了一礼，说了几句求情的话。

　　周氏不敢跟钟老夫人起冲突。

　　钟千玄是宠她，所以这些年一直由着她在府里胡闹，就算是她闹到了钟夫人那儿，钟千玄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在钟老夫人这里，这种胡作非为的行事风格是行不通的。原因无他，钟千玄是个孝子，对钟老夫人极其尊敬。

　　钟老夫人的怒火丝毫未消，“紫玉，跟她说说，她的宝贝女儿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紫玉于是又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待她说完，钟夫人补充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中秋宫宴是什么场合？！去年你擅自让钟轻羽跟着阿妍去就已经坏了规矩，今年更是纵容她毁了阿妍的礼服，你说这该不该罚？”

　　见周氏的脸上的不忿越积越多，轻妍开口故意激起了她的怒火，“还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云裳阁的绣娘来的那天，我就看出来二妹妹喜欢那件礼服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早知道二妹妹会由妒生恨，做出这种失了礼数的事情的话，我就把那衣服让给二妹妹了，结果弄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她了解周氏的脾性，极其护短、一点就着。

　　“定是你这贱人陷害我儿！”周氏猛地冲上去，死死掐住了轻妍的脖子。

　　一时间正堂里全乱套了。

　　钟老夫人唯恐轻妍出了事情，就要上前去拉开周氏；紫玉担心老夫人的身体，拦着她不让她去，又转身要叫小丫环去拉开两人；白桃冲上去想掰开周氏的手，但是敌不过周氏，被推到了地上。

　　孟氏则懵住了，周氏不是同意了她的对策，说在钟千玄回来之前不作妖吗？她这又是在干什么？早知道周氏这么蠢，当初自己就不该说会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