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大多数人一样,出生在一个需要拼命才能活着的家里,但我比他们幸福一点,因为我有一个比拼命更拼命的母亲。所以我受了点教育,学了些道德。不知道这些到底好还是不好,在生活里,矛盾的很,这是在这样条件环境下的一类人常常遇到的问题。心里明明不愿意,不喜欢,很难受,却也还是选择了帮助、奉献和忍耐。
这个村庄好大,装下了我的童年,我老是不能一口气从这头跑到那头,这个村庄大到我母亲喊我吃饭的声音老传不到我的耳朵。
我的父亲会喝点小酒,以至于有时疯疯癫癫的,他老说那个叫罗博的农场主曾经是个很厉害的骑士。只有喝醉时才这样讲,平常的时候他从来不夸人,除了批评他的孩子没有优秀的作为就是批评他的家如何不能容纳他的灵魂,所以正常的时候,他会在几个男人的中心,充当评价员,面红耳赤的争论某些东西,或者自作清高的不屑某些事情。这些东西或者事件在我看来都是比他要好的。
有天我母亲在很深的夜叫醒了我,她从来不这样,因为她打了好几份工,加上要照顾庄稼,所以在我能够自己吃饭时起,我的哥哥就成了我的第二任母亲,负责照顾我,很少有与她见面的机会。
那天,她很兴奋,脸上挂了淡淡的骄傲,虽然她每天都要笑,很大声的那种爽朗的笑,但那天我觉得比之前的笑更加幸福或者说更加真实亦或者更加发自内心。她轻轻摇醒了睡姿古怪的我,当时我的头是侧躺着,一只手像抱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则是指着某个地方,脚配合着腰像是要跳起来一样。
“舀麦,舀麦,你想不想去当一个骑士。”
这是我在之前的生活里最接近骑士的一次,或许有些东西它一开始就已经选择了的,在某个必要的时候,鬼使神差到平凡那样,静静的出现,你可能觉得意想不到,可是,它就是这样。
母亲斜做在床头,哥哥也醒了,有些不高兴,他也想母亲回来后第一个叫醒的是他,可是母亲开心的叫醒的是他弟弟,被告诉这些消息的也是他弟弟。他默默地生气,他是哥哥,这个身份限制了他太多的本应该属于这个年纪孩子的特权,所以他只是默默地生了一会儿的气,随后一起同母亲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为弟弟高兴。
“我经常送草料的一户农场主有个孩子报了骑士班,他想给他儿子找一个伴读,当然,学杂费是他们出的。”
无论在哪个时候,如果你拼了命才能活着的时候,对于其余的一切都是奢侈的,我从来不要求有一双属于自己的鞋子,我觉得无理取闹给我带来想要的那些其他人本就有的平常物件后,也给我带来了一种深深的悔恨,我害怕,长此以往,我会对那一份愧疚变得冷淡。
“明天弟弟的活我来干就好了,我是有能力帮助到家里的。”哥哥还是像往常一样为家里考虑为家里奉献着。相比之下,我还是懵懵懂懂的,我不太喜欢那些会在饭点像潮水般拥像我的火鸡,它们的气味和排泄物在鸡圈里影响了我对家里本就不美味的食物的反感。
“那辛苦哥哥了,哥哥长大了呢。”母亲轻轻的揉了揉哥哥的脑袋,她在叹气,我知道,这是她对于无可奈何事情的一种反应,就像我曾经为了吃糖而哭闹时一样。
我没有说一句话,甚至在听完这个消息后困意又涌了上来,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泪水刺激了我的眼睛,随即我很快睡下,在梦里,我听到母亲跟哥哥在说着悄悄话,我依稀能感受到,母亲粗糙的手和哥哥纤细的手在我身上温柔的摩挲。
第二天我睡到了中午,没有人叫醒我,我知道很不平常,其实我在母亲出门时已经醒了,只是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接受这些。如果儒良说的对的话,我现在被降临的幸只不过是把苦成倍的丢给了其他人,而那个其他人是我亲爱的哥哥和敬爱的母亲。我闭着眼睛,内心十分焦灼的假装还没睡醒,我听到哥哥起身去喂鸡的声音,我听到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的声音,我听到枝头上鸟叫的声音,听着听着,我又睡着了,小孩儿也有着小孩儿的习性。
我没有吃午饭,起床后,在他们忙乱时偷偷时溜到了树林里,今天下午我就要启程去骑士学院了,村庄里有一支骑士启蒙队,是罗博创办的,我当时很想去,可是……我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哥哥也想去,不过他说,那没什么好的,要当正规的骑士还得去骑士学院,然后才能拿到编制,这样才有机会进入骑士连为王国效力,在这种启蒙队里呆着只是浪费时间。
可是,在启蒙队里带过的人,到了骑士学院里,基础是要比别人高的,而且升学率比一般的人要大很多。
那个给他孩子找伴读的农场主,他的孩子就是刚刚从骑士启蒙队里毕业,准备在下个月的骑士学院入学季通过考核进入骑士学院,他的孩子好像是叫奥利弗,骑士启蒙队里的吊车尾,不过块头挺大的。我对他有映象,一个常常钓鱼的家伙,一有空就会去钓鱼,不出意外的话,你几乎可以在村庄的每一条有鱼的河道发现他的身影,河道活地图。
“啊,你果然在这里。”奥利弗提了一个大大的帆布包过来,踩在地面上,给那层落叶留下了明显的脚印。
我从大树干上熟练的转过身来趴着向下面的声源看去,奥利弗从帆布包里拿了块肉干给我,抛过来的力度刚刚好,我接着后,熟鱼干,果然。
“为什么选我,为了给吊车尾再找一个吊车尾吗。”我很直接问出这个问题,对于人情世故,在以后我想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啊……啊,”他显然愣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因为你是他们中,唯一静静坐着看我钓鱼而一句话不说的。”
“这很重要么。”我费力的吃着这个咬起来会散开的硬鱼干。
“很重要,你把这些都带回去吧,我两个月的战绩哦,很不错吧。”他砰一下,把那包大大的鱼干放下,扬起来一圈朽叶。
“这个很重,我拿不回去。”我大量着这个跟我一样高的帆布袋,为难的说道。
“那就要你自己想办法咯,你可是要去骑士学院的。”奥利弗说完后,满意的怕了拍帆布袋转身就走了。
骑士吗,什么是骑士,为什么骑士要自己扛一包比自己还重的鱼干回去。
我从树上爬下来,尝试了推的,拉的,扯的,都没有效果。所以,在不求人的观念下,我从中午开始,一份一份的搬,一直到晚上晚饭前才完成这一对我来说伟大的壮举。母亲对于帆布袋的兴趣比桌子上成堆的鱼干更高。那天晚上我还记得他们回来时看到堆积鱼干时的表情,我不知道那个表示代表高兴、无奈还是愧疚。我说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们心里清楚,这样的不平凡的晚饭不是源于那堆鱼干,而是他们即将离开的我。
那晚我也是啃的鱼干,喝了一杯牛奶,母亲正在忙乱的赶着用那个帆布包给我改一件外套,说真的,我对满是鱼腥味的衣服不感冒,不过母亲的态度很强硬,我只能将它塞到木箱子里面。马车出现的时候是在月亮升起好久之后了,当时我差点睡着了。母亲跟我说了好多的话,不过我没有听进去,我的情感被一种兴奋代替,可是对于未知,我感到更多的是迷茫,所以,那晚我脑子都是空唠唠的,或许母亲的话除了我,还对我的兄弟姐妹说吧。父亲坐在客厅的木沙发上,一言不发,母亲劝他也到门口来送送我,不过他无动于衷。
我想,那应该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我甚至没有哭的冲动,或许是因为懵懂。可是欠的迟早要还,我觉得那场眼泪一直在我的情感里酝酿,直到多年以后,我再度回到家乡的村庄,见着我母亲后,那个泪水才在多年以后还给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