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苏秦蜗居在家,那里也不去,一门心思就揣摩《阴符经》,静心研读老师的注解。
这卷阴符,苏秦在跟随老师鬼谷子学习的时候,是一字一句读过的,包括老师的注解。他连那个字是怎么写得,每个字的位置,都稔熟于心,历历在目,当年读完,讲心得、说体会,也是滔滔不绝,毫无疑难。
他持之与老师辩论,自认为对这卷阴符的理解,可以青出于蓝了。只是老师对此,始终微笑,不置可否。当年,苏秦要学的东西层出不穷,既然对阴符已经融会贯通,自然也不会再多费时间在它上面。所以,当老师鬼谷子临别将阴符特别赠送给他,他也没有特别当回事。
假如没有这次游历的失败,假如没有看到这本阴符经的本体,苏秦是绝不会想到天下人间的至理,都囊括在这短短几百字之中的。
自苏秦领悟到其间的道理之后,阴符经中的每一个字都活了起来,苏秦细细地咀嚼,每一字、每一句,甚至字里行间,都令他回味无穷;每一层道理背后,都有更深的另一层道理在,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苏秦这几年周游列国,所见所闻,也都成了注解阴符经的绝佳材料,甚至落魄回家,家人的脸色和抱怨,都可以与阴符经中的事有必至,理有固然的道理互相呼应,相互验证。
在阴符经的指引下,列国的地理人文、武备、内政方面的优势、劣势,皆在他的思忖之中,直到列国间错综复杂的情形,在苏秦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等到天下局势之大小纤细、明里暗里都在他心中毫无遮掩的时候,他又假设各种可能性,推演列国局势的走向,揣摩各国君主的心理,分析他们的利益纠葛。而后,进行各种推演,寻找最佳的应对之策和结局。
苏秦沉浸在对阴符经的体悟精研之中,如醉如痴。有次遇到难解之处,他苦思不解,数日均无寸进,烦闷之下,随手拿过穿竹简的锥子,不巧就插到了大腿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痛,令苏秦一激灵之下,脑袋瓜子居然开窍了,灵光一闪,竟然把那个问题想通透了。他大喜过望,自嘲道:这到是个好办法。
妻子恰好在身旁,看到了这一幕,以为苏秦辛苦读书,疲累之下,居然拿锥子刺股,以刺激精神,清醒了继续苦读。
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明白,当一个人醉心于一事的时候,思维高速运转,想睡觉都睡不着,何需用这等下等愚蠢的法子来强迫自己!
后世一些酸腐文人,想当然地搞出一个成语:悬梁刺股。标榜苏秦知耻而后勇,以头悬梁、锥刺股这等愚蠢的方法来苦读书,才取得以后的荣耀。然后还真有一些人,依葫芦画瓢,像模像样地这样做。
这些事要是被苏秦知道了,岂不要将他的大小牙,一起笑掉!
这等酸腐文人,除了会做样子、摆架子,剩下的本事,也就是像个苍蝇一样,整天嗡嗡嗡嗡、嗡嗡嗡嗡,绕来绕去……直到苍蝇拍飞来,“啪”的一声,世界就清净了……
当然,苏秦那个时候,根本不会理会这等烂事,他完全沉浸在对阴符经的体悟之中,常常通宵达旦。如此,不觉已经一年有余。
这一日,又一个通宵未眠。凌晨时分,苏秦推开房门,走到院中,此刻,天空一轮明月高悬,远处,数颗星星不惧圆月的光辉而闪烁着,自傲而固执。
苏秦仰望天空,静静地站着,足足有一个时辰不说话,直到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瞬间之后,半轮红日冒出,阳光铺满大地,在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他负手而立,轻声道:“日后,天下,随我,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