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手中的这卷《阴符》,是老师鬼谷子临别之时,特别交给他的。
苏秦不由地想起了当时那一幕,老师鬼谷子终于同意张仪和苏秦二人可以下山了,两人都是兴高采烈,打点好行李,来向老师辞行。
鬼谷子端详着二人,微微点头。苏秦张仪对视一眼,突然升起不舍之意,齐齐地拜倒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鬼谷子令二人起来,道:“你二人学了我五成本领,游说诸侯,拜相封候,搅动天下,不算难事。只是,天下的事情,有的先难后易,有的先易后难,自然有其道理。难易之变幻,全在一念之间。你俩既是同学,又情同手足。无论世事如何,须要记住: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苏秦张仪听了,齐齐拱手道:“谨遵师傅教诲。”
鬼谷子沉吟片刻,回到后室,取出这卷《阴符》经,递给苏秦,嘱咐道:“你下山之后,若遇到难解之事,不妨精研阴符,自有所得。”
他又拍拍张仪的肩膀,嘱咐二人道:“困窘至极,自有希望孕育其中。任何时候,不要堕了青云之志!”
这卷阴符经,苏秦张仪当然学过,如今倒背如流,见师父今日特意拿出来,交给苏秦,都不以为意。
倒是张仪听师傅嘱咐自己的话,有点在成功路上要遭受磨难的意思,但是年轻人,最不怕的就是艰难困苦,只要知道未来是好的,暂时的磨难,谁会放在心上!
二人还在心中琢磨,又听鬼谷子道:“兄弟同心,这天下,自是任你俩纵横!”
兄弟二人听了,胸中仿佛燃起万丈火焰,烧得胸膛都快要裂开了,两人拜别师傅,就此下山。
苏秦当时沉浸在激动之中,并没有细细品砸老师的话。如今人世间一番历练,神凝气定下来,再想起老师的临别赠言,想起老师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心下恍然大悟。
心神一定,苏秦一扫颓态。当下整理好书房,将一堆书札全部打包起来,塞到角落里。书桌上,只放了这卷《阴符》。
他也顾不上腹中饥饿,跪于桌前,展开书卷,定睛看去。这卷书书,到也不长,分上中下三篇,短短400余字,老师的注解,就几倍有余。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心,万化生乎身。天性,人心;人心,机心。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炼,谓之圣人。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材既安。故曰: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人知其神之神,不知其不神之所以神也。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圣人生焉,神明出焉。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君子得之固躬,小人得之轻命。
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反昼夜,用师万倍。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生死之心在于物,成败之机见于目。天之无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风,莫不蠢然。至乐性馀,至静性廉。天之至私,用之至公,禽之制在气。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人以愚虞圣,我以不愚虞圣;人以奇期圣,我以不奇期圣。故曰:沉水入火,自取灭亡。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阴阳相推,而变化顺矣。是故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违,因而制之。至静之道,律历所不能契。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阴阳相胜之术,昭昭乎进乎象矣。”
苏秦在山上求学时,看得就是这卷阴符经,当时觉得融会贯通,什么都明白了。如今,定睛看去,每一个字都熟悉,恍若久别重逢。然而,每一个字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像是一颗颗星辰,汇集成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蕴含着无数无量无边的智慧和奥秘。
苏秦一字一句读取,心中激动,不由得浑身打颤,冷汗直流。
等到苏秦从巨大的激动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妻子正一脸怒色,站在面前,没好气地看着他。
苏秦呆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此刻,他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充斥,刚进门时妻子的冷漠和无礼早就被丢到汪洋大海去了,他冲着妻子裂开嘴笑了起来。
妻子见他这样,也觉不好意思起来,嗔道:“几次进来叫你吃饭,你连头都不抬。几年时间了,你对家里不理不睬;把那么多钱拿出去,全部糟蹋没了,你还有理了!现在,快去吃饭,我要等着洗碗。”
苏秦看着桌前不知道何时点燃的油灯,再看看窗外,已是漆黑一团。原来自己这一读,竟然已经到了深夜时分。
苏秦站起来,对着妻子做了个揖,正色说:“都是我不好。你且再忍耐些时日,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尔!。”
妻子根本不信,但毕竟这是自己的丈夫,看着苏秦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却还脸带微笑的样子,心中终究是不忍心再说什么,瞅了苏秦几眼,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