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抬起头,沉声道:“今日之前,我本来准备领千余人赴赵求死。现在,因先生妙策,可得十万雄兵,还有什么可怕的!”
侯赢怪道:“那你落泪是何缘由?”
信陵君掏出丝巾,拭泪道:“晋鄙是军中老将,忠于大王,历来沉稳谨慎,累有战功。这次,我突然前去,虽持有虎符,但他估计会有疑惑,必会迟滞,派人回来验证,这般情形下……”
信陵君看了看朱亥,继续道:“……可是,晋鄙并没有过错,是国家忠臣,因此而被杀,实在可惜。但急切间,又没有两全之法,故此,我心中难过,忍不住落泪。”
侯赢在旁边道:“公子此言差矣!晋鄙忠于大王,却未必忠于魏国!”
信陵君闻听此言,心中诧异,看向侯赢。
侯赢不慌不忙,示意信陵君坐下,道:“倘不救赵,HD必然沦陷。赵国被灭后,公子认为,以魏国之力,能够挡住秦军吗?”
信陵君摇摇头,道:“挡不住!”
侯赢道:“秦国之所以不敢大举攻魏,全因韩、赵、魏互相呼应。三晋本应结盟为兄弟、同进共退,才是长治久安之策。可惜,三国诸侯鼠目寸光,各自明哲保身,自扫门前雪。让秦王找到机会,个个击破。如今,韩国被秦军蚕食,龟缩一地,苟延残喘,再无余力可战。若魏国袖手旁观,赵国势必被灭。三晋只余魏国。这种情况下,公子认为,秦王会怎么做?”
信陵君咬牙道:“势必攻魏!”
侯赢道:“所以,救赵就是保魏,赵国断不可灭。晋鄙身为大将,岂能不明白此中道理。但是,他无一言劝谏大王,此乃失职。大王因为害怕秦军而令他袖手做壁上观,他严守君命,念他一番忠心,这也不算错。但是,假若公子持虎符,传大王诏令,已经给了他很好的借口可以出兵,他如因为疑心而不肯受命。那他就是愚忠于一人,而置魏国于死地,他就是魏国的罪人,死不足惜!”
侯赢一口气说完,看了看信陵君,最后道:“公子,杀晋鄙一人,而救魏国,孰重孰轻,公子心中自然明了!”
信陵君听完,站了起来,冲侯赢行礼道:“先生此言甚是。是无忌妇人之仁了。”
侯赢慌忙扶住信陵君,道:“能得公子眷顾,我岂敢不尽心竭力。公子,你此去,必有一番恶战,只能胜不能败。”
他转头看向朱亥,道:“你随公子前往,也替我多出份力。”
朱亥道:“先生请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侯赢又道:“如果我再年轻几岁,一定会随公子前往。现在,我老了,战场上冲杀的事情,我是帮不上忙了,就不随公子去了。”
信陵君忙道:“先生无需前去,在这里等我的捷报就行!”
侯赢微微一笑,道:“能与秦军决战,是我心之所向。身虽不能前往,心也是要去的。就让我的魂魄追随公子前后!”说罢,侯赢从袖中摸出一柄匕首,猛地向脖颈划去。
信陵君听到侯赢的话不对劲,正要开口,就见眼前寒光一闪,一蓬血雾喷出,侯赢身子向后倒去,被朱亥一把搂在怀中。
信陵君抢上前,见侯赢脖颈已断,眼神中含着一丝笑意,渐渐涣散。
信陵君垂下泪来,哽咽道:“先生……何苦如此……”
朱亥抱着侯赢的身子,轻轻地放在地上。对信陵君道:“公子,军情紧急,切莫辜负了先生的一番心意!”
信陵君拜伏在地,对着侯赢遗体拜了三拜,道:“先生,无忌去了!”
信陵君召来府中管家,将侯赢的后事全安顿给他,又嘱咐多取财物赠与侯赢家人,方才挥泪而别。
诸事安排妥当,信陵君与朱亥登车,连夜出城,去追赶队伍。
再说魏王,三日之后,才发现虎符被盗,大怒,心道自己的寝宫外人根本进不来,那就是出了内鬼。于是下令颜恩在宫中严查、大肆搜索。
颜恩心中明了,自不敢多言,唯有狠命拷打审讯宫女,自然一无所获。这样折腾了一天。
魏王见状,忽然想到,信陵君一直劝谏自己出兵救赵,怎么这几天不见踪影?他门下鸡鸣狗盗之徒甚多,会不会是他派人偷走虎符,前去救赵?
魏王令人召信陵君前来,方知信陵君在四五天前,已带着一百辆车和一千多人,据说是救赵去了。
魏王一听,心中恍然大悟,知道虎符必在信陵君手中。立刻召来将军卫庆,令他带三千精兵,务必将信陵君追回来。若他胆敢抗命,当即格杀勿论。
卫庆领命,不敢怠慢,他点齐三千精兵,星夜兼程,去追信陵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