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君也不问冯谖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冯谖既然说要车,他就把自己的车,装饰一新,送给冯谖。
出门办事,没钱,那可不成。孟尝君给冯谖准备了满满两车金银珠宝、玉器珍玩。
冯谖毫不客气,全部接纳。不仅如此,他还在薛城购置了华丽的行装,穿戴一新。看上去,妥妥的就是富贵公子出行。
三天之后,冯谖与孟尝君辞别,临登车前,低声对孟尝君道:“薛公,欲秦国相,还是欲齐国相?”
孟尝君道:“如果有的选,当然是齐国相最好!”
冯谖道:“好。我去之后,秦王派人来请薛公赴秦,薛公一定要设法拖延时间,不置可否。万万不可随之西去。”
秦王为何会派人来请自己?孟尝君问也不问,只道:“都听先生的。”
冯谖这才登车而去。
数日之后,冯谖风度翩翩,出现在咸阳城。再过数日,他的一车金银珠宝、玉器珍玩便已经送了出去。秦宫中也传出话来,秦王要接见冯谖。
再说秦王。函谷关之战秦国割地求和,三个月之后,魏冉领兵回到咸阳,秦王亲自出城迎接。
魏冉看到秦王亲自来迎,慌忙跳下战车,拜伏在地,自责道:“魏冉回援来迟,导致秦国割地,大王受辱。魏冉之罪,罪不可恕。”
秦王哈哈大笑道:“这事,怪不得舅舅。都是我自大了。”
秦王扶起魏冉,又看到魏冉身后的白起,已经升为左庶长了。
魏冉对秦王道:“这次打出过,白起战功卓著,已升任左庶长了。”
秦王笑着点了点头,道:“飞羽军的主帅,现在成为大秦军的将军了,不错。好好干。”
白起施礼道:“白起愿为王上,为大秦,逐鹿天下。”
秦王大笑着勉励了白起几句。
几天之后,秦王拜魏冉为相国。一年之后,司马错传回捷报,已经平定蜀乱。秦王大喜,令司马错在蜀地驻扎,巩固蜀地时局。
经此大败,秦王收敛狂骄之心,沉静下来。君臣一心,富国强军。
转眼之间,五年过去。秦国的实力比战前更为雄厚。秦国上下秣兵历马,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东出函谷关,霸略天下。
只是忌惮齐国,又寻不到一个好借口。所以,秦王一直在隐忍,等待机会。
这一天,身边的大臣推荐说,有一位齐国来的谋士,想要见大王,说是有话要说。
秦王听到是齐国来人,本不想见,转念一想,便又同意了,就在宫中接见了冯谖。
秦王道:“先生从齐国来,有什么话,请讲吧。”
冯谖道:“王上,当今天下,以谁最强?”
秦王笑道:“先生以为是谁?”
冯谖道:“列国虽各有所能,但未来能主宰天下者,唯有秦齐而已。非秦即齐,非齐即秦。秦齐互为雌雄。”
秦王怪道:“何为互为雌雄?”
冯谖道:“雄者独霸天下,雌者拜伏。秦齐之间,实力相仿,秦强则齐弱,齐强则秦弱。所以互为雌雄。所以,天下英才,不是来秦,就是去齐。”
这番话,正中秦王下怀。便对冯谖道:“先生有什么策略,可以令秦雄而齐雌?”
冯谖道:“齐国之所以能与秦国抗衡,是因为孟尝君为相,治国有方。现在,齐王听信谗言,罢黜孟尝君,实是自毁藩篱……”
秦王截话道:“孟尝君真被齐王罢黜了?”
冯谖道:“千真万确。孟尝君已经回到封地薛城。”
秦王道:“哦……”
冯谖道:“孟尝君的性格,王上,应该很清楚。”
秦王微微点头。
冯谖继续道:“此次他无辜被罢相,心中一定非常恼怒。大王何不乘此良机,前去请孟尝君来秦国为相。他了解齐国内幕,又有报复齐王之愿。若他能来秦国,那么秦国要打击齐国,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秦王皱眉道:“先生想必也知道,孟尝君与我有点过节,恐怕他未必肯来。”
冯谖道:“那已是过去的事了,当年的恩怨早已了结。孟尝君要报复齐王,唯有借秦国的力量。愤怒之下,孟尝君一定肯来。只要他来了,必然是设法削弱齐国。此正是秦国所需。”
秦王沉吟半晌,道:“既然如此,我派使者,以相国的仪仗,前去薛城,请孟尝君来秦。先生可为我前驱。”
冯谖道:“非常乐意为大王奔走。我先行一步,去孟尝君哪里做个沟通。”
秦王道:“好,劳烦先生。”
冯谖说服秦王,自己先行一步,奔回齐国。他也顾不上去见孟尝君,单车疾驰,到了临淄,求见齐王。
齐王费了半天劲,逼走孟尝君,心中空落落的,也没有想象中开心。他在宫中正百无聊赖,侍卫进来报告说,有人从秦国来,求见大王。
齐王听到秦国二字,便让侍卫把人带进来。
冯谖一见齐王,客套了几句,然后就把那套齐秦互为雌雄的道理讲了一遍。齐王听得有趣,便问,如何才能弱秦强齐。
冯谖道:“此事甚易。秦王想要做的事,大王抢先一步做。就可以了。”
齐王心道:我TM哪知道秦王要做什么事?但看冯谖神秘兮兮的样子,也不好就这么骂出来。
他道:“秦王最近在做什么?”
冯谖道:“秦王知道大王罢黜孟尝君,大喜过望,对人说:孟尝君之能,天下皆知。他相齐,令我十分忌惮。齐王不用他,我来用。秦王已经派使者前往薛城,请孟尝君西入秦国为相!”
齐王心中恼怒,心道,秦王做事真不地道。我罢黜的人,你赶着要来拜相!你这不是成心打我的脸吗?
冯谖看齐王脸色变得难看,也不在意,继续道:“大王何不召回孟尝君,再立为相。孟尝君毕竟是齐人,绝对不会舍齐而入秦。此事要快,让秦王抢先了,就不好办了。”
齐王心中别扭,好容易把孟尝君赶走,还没有过一个月,这就再迎回来?这面子往哪里搁!
可是,孟尝君若是西入秦国,齐国还真有些危险。
齐王为难道:“我本来就不想让孟尝君辞相,只是他以养病为借口,非要走,我也没有办法!先生走那么远的路也累了,先下去歇息歇息,待我再想想!”
冯谖察言观色,知道齐王不怎么相信自己的话,也不说破,微笑着道:“好。”
齐王等冯谖一走,立即召来间谍头子,命令道:“你去核实一下,近期,是不是有秦国使者入齐,秘密请孟尝君西行。”
间谍头子领命而去,没有半个时辰,就回来面见齐王。
齐王惊讶道:“这么快,就打探清楚了?”
间谍头子回复道:“前几天,是有一支秦国使者的队伍,离开咸阳,穿过魏国,韩国,向齐国而来。我已经下令间谍密切监视。我刚刚接到的情报,这支队伍,的确是要去薛城,请孟尝君西行入秦。车队快要到薛城了。”
齐王一听,急了。连忙召见冯谖,道:“我想好了。齐相还是得孟尝君来做。先生能不能做我的使者,去把孟尝君请回来?”
冯谖道:“孟尝君辞相,全是因为受田甲之事牵连,他一片忠心,自然觉得有些委屈。大王要他重新回来,就这么去,恐怕孟尝君又以养病为名,不肯来啊。何况,现在秦国使者一到,事情更难办了。”
齐王道:“孟尝君多心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忠心。你去和他说,身为齐人,田氏宗庙都在齐国,怎么能不为齐国效力,而远赴秦国这等毫无信义的国家呢!秦王狡诈,上一次的教训,难道还不惨痛吗!”
齐王说完,又想了想,继续道:“你告诉他,无论什么病,也要来临淄休养。这大齐相国,还得他来做。另外,我再封一千户给他。薛城的地界还可以再扩大一些。”
冯谖闻言,长揖及地,道:“大王胸怀,海阔山高。我想孟尝君定会感激涕零,明白大王的一片苦心。自此之后,君臣一心,齐国的强盛,指日可待。大王雄霸天下,指日可待!”
冯谖话说的好听,齐王听了,却没啥感觉。他心中正在琢磨:我好容易把孟尝君赶走,现在,又被迫召他回来。看来,这个田文,比想象中难对付多了,还需从长计议啊!
冯谖这场奔忙,终于实现了他想要的目标。此刻,他作为齐王的特使,带领着一支相国的礼仪队,向薛城疾驰。一路上,大张旗鼓,说是奉齐王之诏令,去薛城迎接相国田文。
冯谖的车队快,终于赶上了秦国的使者。双方互致问候,冯谖令随从在秦国人面前,渲染了一番齐王如何看重孟尝君,非要孟尝君重挂相印的事。
秦国使者听了,心想,孟尝君毕竟是齐人。既然齐王改变主意,要恢复孟尝君的相位。那么,自己的这趟使命,看来是完成不了了。
迟疑片刻,秦国使者下令,调转车头,回秦国复命去了。
冯谖在车中,拉开车窗,望着秦国车队慢慢远去。他微微一笑,下令车队开拔,前往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