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楚怀王与郑袖一起吃过早餐,正商议着今天要去哪里游玩。卫士前来,说大夫靳尚有要事求见君上。楚怀王听到是靳尚,不由地笑了。
楚怀王非常宠信靳尚,原因很简单,只要靳尚在身边,天大的事情,只要靳尚三言两语,就顺顺当当地消之于无形了。更为难得的是,靳尚只要开口,每句话、每个词,都是楚怀王想听的、愿意听的,听起来非常舒服。而且靳尚懂得什么时候开口,什么事情可以开口。
昨日,楚怀王指着张仪,勃然大怒之际,靳尚却一反常态,匆匆离去。当时楚怀王心中还有点疑惑,现在看来,这位宠臣当时一定是觉得自己正在火头上,不好开口,便先避开,等待合适的机会了。现在他这么急急来见,一定是想好办法了。
楚怀王对郑袖道:“靳尚这么早来见我,一定有要事,我去见见他。”郑袖心中明了,也不多说什么,向楚怀王行礼后,自己去后宫等消息去了。
靳尚见了楚怀王,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大王,昨天见了那张仪,我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大王的一番责骂,甚是解气!”
楚怀王恨恨道:“此人虽言而无信,卑劣无耻。但明知必死,还敢来我大楚。昨天被我痛责,虽无一言反驳,却也没有惧色。说起来,也算是个人物。”
靳尚道:“大王说得是!张仪死不足惜,只是,不杀此人,比杀了要好!”
楚怀王道:“为何?”
靳尚道:“张仪活着,对楚国有利;他若死了,正中秦王下怀,对秦国有利。”
楚怀王道:“你说来听听!”
靳尚不慌不忙,道:“张仪的命,就在大王一念之间,杀他如碾死一只蚂蚁。只是张仪一死,楚秦之间,势必再开战端。秦王势必如约取我黔中之地。不给黔中,他就借口毁约发兵进攻;即便割地给他,也只是暂时的和平。之后,他随时可以借口张仪是大秦相国,出使楚国被杀一事,进攻我国。我得到密报,汉中20万秦军虎视眈眈,就在等张仪的死讯。”
楚怀王沉默不语。
靳尚继续道:“我军在丹阳、蓝田损失惨重,元气尚未恢复,如果开战,形势对我们不利。另外,如果我们与秦军开战,韩魏定会乘机来袭,我军两线作战,毫无胜算。所以,当下,我国最优选择就是与秦结盟。只要能结盟,黔中之地得以保存,来自韩魏齐的压力可以消于无形。”
楚怀王迟疑道:“与秦……结盟?”
靳尚道:“此为权宜之计!我们现在需要和平,以便积蓄力量。”
楚怀王道:“秦军新胜,大占优势,秦王怎肯与我结盟?”
靳尚微微一笑,道:“结盟一事,无需我们提出。现有一人,就是办此事的绝佳人选。”
楚怀王道:“张仪?”
靳尚道:“正是。张仪此人,恩怨分明。秦王对他有知遇之情、重用之恩,所以,他为秦国殚精竭虑,出生入死,不计个人荣誉。若大王以德报怨,厚遇于他,以此人脾性,一样会有报于大王的。”
楚怀王听了,心头一片晴空万里,对靳尚大加褒扬。即刻下令,让靳尚去狱中,请出张仪,待以贵宾之礼。
心头的疙瘩一解开,楚怀王顿时对张仪既不讨厌也不憎恶,反而觉得他为了秦国,不惜糟蹋自己的声誉,此次明知必死,依然要来,这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想起张仪出道时,是来楚国谋出路,可恶的昭阳,不但不识人,反而冤屈人家,硬生生把人给逼到秦国,实在是愚蠢。想到这里,楚怀王不由长叹一声。
正想着,殿外有人大声传话:“大秦使者,秦相张仪,觐见大王。”
楚怀王忙不迭地下令:“请进来,请进来。”
张仪走进大殿,紧走几步,来到楚怀王坐前,长揖道:“大王心胸,比山高,比海深。之前的事,虽说是国家大事,公事公办。但,张仪言而无信,对不起大王,事情做得不地道,虽死而不能赎其罪啊!”
楚怀王心中忽地有点激动,他竟然站了起来,走上前去,双手扶起张仪,道:“过去的事,不提了,不提了。先生学究天人,观天下如观掌纹。还请先生能剖析天下大势,有所指教于我。”
此言一出,张仪仿佛当头一道霹雳,震得他有点眩晕,他与楚怀王四目相视,见楚怀王的眼神平和坚定,不是在开玩笑。半晌,张仪迟疑道:“大王,……现在还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