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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孟尝君 • 罢相

七十列传 墨九9 2568 2024-07-07 22:27

  齐王的使者很快就来传话,说齐王召见相国。

  使者走后,门客们如临大敌,纷纷说:齐王突然召见,肯定不安好心。薛公不能去,去了宫中,怕有不测。

  孟尝君看向魏子,魏子道:“田甲劫王,极有可能是齐王自己导演策划。他的目的,无非是借此罢黜薛公,甚至杀害薛公。”

  这些天,这个想法几乎已经成为大家的共识,但没有人敢说出来。魏子开口直言,在场的人都是心神一凛,神情严肃起来。

  魏子依次看了大家一圈,继续道:“这绝非临时起意,一定谋划良久。令人害怕的地方正在于此,这么久的时间,我们居然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赵异面有愧色,开口道:“是我失职。”

  魏子伸手止住他,道:“这不能怪你。齐王忌惮薛公权势,一定做了特别防范。我们得不到消息,不足为奇。问题是,齐王敢动手,一定是做了周密的部署。他这么可能因为姜正以命辨冤,就轻易放弃掉呢!

  “我与姜正,相交莫逆。姜正看人看事,深入骨髓。他肯定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以死辩冤上。当众自杀辩冤是为了造舆论,真正起作用的,定然另有手段,对齐王形成威慑。齐王因此心怀惧意,只好与薛公和解。此刻召见薛公,定是此意。”

  魏子说完,大家寂静无声。魏子继续道:“这次见面,是解开僵局的机会,薛公不能不去。”

  他看向赵异,道:“为防万一,请赵兄带人随同薛公进宫。我召集人在宫外埋伏,随时准备接应。”

  赵异道:“好。我与阮周刘兑随薛公进宫。若有不测,我发穿云箭。你们见箭,立即攻打王宫。”

  孟尝君听完,点点头。他站起身,看着魏子,萧瑟道:“姜正之死,太过可惜!”

  赵异等人随着孟尝君出门,登车前往王宫。

  齐王见孟尝君进宫,从王座上站起,快步走下台阶,亲自相迎。

  他握着孟尝君的手,哭道:“相国啊相国啊,若不是命大,我就见不着你了!田甲平常看上去人畜无害,怎知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干出这种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幸亏侍卫们勇猛,才没有让他得逞。却还是把我吓得够呛,直到现在,心情才恢复正常。”

  孟尝君哽咽道:“在宫中发生这等事,是我的失职。好在王上得上天眷顾,没有受到伤害。否则,我的罪孽真是百死莫赎了。田甲是宗室子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实在令人齿寒。”

  齐王坐回王座,对孟尝君道:“还要请相国主持大政,稳定朝局。这几天,谣言四起,人心不稳呐!”

  孟尝君慌忙道:“王上,经此一事,我再做相国,已经不太合适了。这几天,我认真反省,深觉自己渎职。田甲谋划这样大的恶行,我身为相国,事前不能探知防范,事后不能及时平叛。全赖王上气运旺盛,才没有出什么乱子。我如果继续做相国,不要说国人不服,就是我自己,也是羞愧难当,不敢见人啊!”

  齐王端坐在王座上,一言不发。

  孟尝君看着齐王,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王上,田文辞去相国之位。”

  齐王摇摇头,道:“相国相齐,齐国繁荣昌盛,军威远播,这都是相国的功劳。怎么能因为怎么点小事,就辞去相位呢?再说,你辞掉相位了,这大齐国,还有谁能胜任?此事绝对不可!绝对不可!”

  孟尝君牙根轻咬,又流下泪来,道:“王上的知遇信任之恩,田文心知肚明,感激万分。田文也想殚精竭虑,襄助王上,开辟齐国盛世。只是……”

  齐王道:“只是什么?”

  孟尝君继续道:“……只是我年龄大了,经此一事,心力交瘁,自觉身体要垮掉了。不瞒王上,惊闻田甲行此恶事,我竟晕倒在地,半日方醒。医官说我是关心过切,伤了心脾,需要长期静养。若强自劳碌,则命不久矣。还请王上,允许我告病还乡,回薛城,终老于彼吧!”

  说罢,孟尝君抬头,泪流满面。

  齐王见状,再次站起身,快步走到孟尝君身边,双手扶住孟尝君的臂膀,道:“此事竟对相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虽然我很舍不得相国,但是相国身体要紧。既然如此,相国就先回薛城修养一段时间,等养好身体了,再来助我。”

  孟尝君抹了一把眼泪,对着齐王深深施礼,哽咽道:“如此,田文就先归乡静养去了。王上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劳累。日后,若需要田文奔走,只要王上一句话,我水里火里,绝无二话。”

  田甲劫王这等天大的事,在君臣二人一番推心置腹的和谈之下,就此了结,烟消云散。

  孟尝君辞相,回薛城养老。临淄城中所有产业,自然也不好继续保留,便安排人出售或赠送。

  孟尝君的门客,一部分住在临淄城,一部分住在薛城。孟尝君离开,临淄的门客也必然要随之去薛城。孟尝君担心,这么多人,一下子去了薛城,薛城那边不好容纳,盘算着去了薛城,也要大兴土木,多建一些人才公寓。

  不想,等他启程的时候,发现只有区区几百人相随。孟尝君大为诧异,道:“临淄有近两千门客,这么只有这点人相随?”

  魏子在旁,道:“薛公,其余人,已经散去了。”

  孟尝君愕然。

  魏子道:“薛公,散去也好。否则,几千人都随薛公南行,声势太大,王上又会不放心了。”

  孟尝君默然不语。

  因是罢相而归,孟尝君的车队没有往常的意气风发,沿途官府也是爱理不理。车队一行人,就此悄无声息地向薛城走去。

  十几天后,再走个三五十里,薛城就要到了。孟尝君近乡情怯,心中难免忐忑。

  忽然听得远处有人高呼:“薛公来了。”接着便是锣鼓喧天。

  孟尝君惊讶,掀开车窗,探头望去,见前方旌旗林立,密密麻麻一群人,在敲锣打鼓,载歌载舞。他问车旁的魏子:“此是何意?”

  魏子道:“此事,薛公还是问问冯谖吧!”

  “冯谖!”孟尝君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道:“就是那位弹剑而歌的冯谖?”

  魏子道:“正是。”

  “冯谖这次跟来了吗?”

  “来了,冯谖在此。”

  不远处,冯谖从队伍中站了出来,来到孟尝君车前。

  孟尝君指着前方道:“这就是先生给我收取的‘仁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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