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睁眼就看见徐忆河面无表情的站在床头,背着黑色单肩包,包的边角上还用金线绣了一个徐字,包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但是丝毫没有影响他笔直的身形。
有的人,只是站着就成了一幅名画。
“打杂的,跟上。”
前提是这个人嘴闭着。
他看我醒了掉头就走,我急急忙忙跟上。
“哎,鬼好像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大白天可以到处乱晃。”刺眼的阳光扑头盖面撒下来,我凑近徐忆河试图套近乎。
他冷笑一声:“你以为看童话故事呢——怪物只在黑暗里出没。”
又看了我一眼,摇摇头满脸快要溢出来的嫌弃:“恕我直言,你怎么能长得这么潦草。”
您早就直言过了,徐三碗先生。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先生多久回来,要准备午饭吗?”零碎先生站在大门口,问得一脸诚恳。
“不用了,”徐忆河顿了一下,沉思了好久,瞟了我一眼又看向厨房,“给他把锅和铲带着。”
我:?
在我据理力争根本不需要带锅和铲之后,我背着一口玄铁锅,腰上还别着一把铲就跟着徐忆河出门了。
徐三碗吃的精神值得大家学习,共勉。
走之前我还亲眼瞧见了零碎先生目光触及我时的悲悯。
“正常人看得见鬼吗?”
徐忆河用看痴子的眼神扫描我:“看得见就都不用活了。”
“那你旁边飘着一口锅、一把铲不是很奇怪么?”我随时准备好扔锅扔铲。
“谁说我们是去见正常人。”他从包里掏出一封信平铺在了半空中,血字一个接一个扭曲地从信纸上爬了下来,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然后以徐忆河为中心的四周开始模糊起来,铺天盖地的血色往徐忆河身上涌了过去,在我反应过来想跑之前就被徐忆河拖了进去。
“咳,咳,什么玩意,好多灰。”我艰难的在狭小的空间里爬坐起来,稍微动一下就能吃到满嘴灰。
这个空间小到我稍微直下腰都能顶着脑袋。
“徐忆河?”我摸索着小声喊道,这里简直黑得令人发指。
我不会被关进棺材里了吧,一股子强烈的想要骂得徐忆河痛哭流涕的欲望快要奔涌而出。
“锅铲还在吗?”一个轻声的回应传来。
“什么东西?徐忆河?你真的假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没想到锅铲还真的不在了。
摸着空荡荡的腰侧,感觉轻松了的背,我开始怀疑自我。
“不在了?好,再见。”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来过。
“徐忆河?徐忆河??徐忆河?徐尼玛!”我上辈子一定无恶不作,所以这辈子才这么坎坷。
我咬牙切齿的用脑袋拼命顶上方,企图顶出一个豁口。
这可能就是能触碰实物的坏处,我老忘了自己是鬼。
一想到自己是鬼,我的心里突然起了几分暖意,默默躺了回去。
爱开不开,反正我是鬼还能闷死我怎么滴。
一阵窸窸窣窣,我能感受到我在随着这个封闭的空间逐渐上升,然后一个极其年轻的声音从顶上略显模糊的传来:“哈,总算找到了。”
“齐疏程,这次的委托人,我正在缝他的尸体,但是少了半个手掌。”
徐忆河欠锤的清冷嗓音再次响起。
“这根针废掉之前,手掌找不到,尸体缝不完整,委托作废,他将永远在这个时空轮回。”
“我是个鬼哎,啥都不知道的鬼哎,你让我找手掌?你在哪?我决定回去好好专研厨艺,做个好厨子。”笑话,这种差事一听就是难以消化级别的,徐甩锅。
“不用找,你只要把眼前能看到的复述给我就行,我看不到血字委托书里的空间,只有你能看到。”
血字委托书大概就是那封血呼啦擦还爬字的信。
“你的东西你自己看不到?那你之前都是怎么完成委托的?”骗鬼连个草稿都不打,净想着奴役我。
“做不做?你以为几顿饭就能……”
“好好好,大佬,大佬,我怕了你了。”一天到晚几顿饭几顿饭的,几顿饭就想让我一条龙服务?这台词我都要背上了。
他满意的嗯了一声:“做好旁观者,我缝尸体的时候你也要不停复述眼前看到的,有一点误差针线都会偏。”
“旁观者还不好做嘛,你自己的针线活自己注意,不对,你在哪缝尸体呢?”
徐忆河极轻的笑了一声,我竟然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也在这个时空,只不过你们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你们,原则上来讲我在这个时空的未来。”
我感觉我被放在了哪里,轻轻的哐了一下。咔哒一声,光亮开始急不可耐的挤进来。
“你干嘛呢?”
我还没来得及吐槽那巨大的脸和巨大的手就被一个貌似枕头的庞然大物呼了个严实。
杀千刀的徐没脸,都没告诉我会变小还出不去这件事。
难怪,这是不做旁观者都不行。
我直接跟这小盒子融为一体了。是的,这其实只是一个带锁扣的小盒子。
“沈一!没什么,倒是你,做完了?”齐疏程看向来人。
沈一将一把沾血的匕首扔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你以为我是你?”
齐疏程紧盯着匕首上的那抹鲜红不发一言。
“我劝你打消退出的念头,周五的任务不要忘了,三年了,你好歹出手成功一次,废物。”
说完沈一就直接离开了。
齐疏程低头紧紧攥住了拳头,猛地踢开了地上的匕首。
“你会帮忙的对吧?”他转头看向盒子,我与他阴冷的视线倏然对上,恍惚间我以为他看到了我的存在。
他走过来拨动着锁扣,胸膛剧烈起伏着继而深深吐出了一口气:“三年,我做到了,该你履行承诺了。”
盒子被敞开着放到了地板上,他居高临下的站着,从身旁的抽屉里拿出了拆信刀,沿着手掌迅速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瞬间奔涌出来。
然后他握紧拳头将血对准了盒子,腥味占据了我的鼻腔,我仿佛被浸透了。
难道我的设定其实是即将被召唤出来的阿拉丁?这股子粘稠劲真是让我心里一阵阵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