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嗒嗒,侍人们穿着布袜,十二人为一班,躬身碎步,走在桃木廊道上。
从侍人院出发,到凤院霓凰殿,共要走四千五百二十二规步。那么说何为规步?它是王室专门用来规范侍人步伐幅度和频次的一个标准。一规步半米长,步率在一个弹指间。
无名很难适应这种机械式的走路方式,步调总和其他人不一致。
进了凤院,简直是另外一番天地。奇花异草,嘉树葱茏。宫娥彩女各个都是羽族人,翅色艳丽,衣着炫彩。有一些倚在湖边的石头上,品嗅嫩蕊。有一些泡在池水中,湿哒哒的身子,相互戏水。有一些坐在树枝上,拿着叶子含在嘴里,吹着羽族小调。
但凡第一次来凤院的侍人看到这番风景后都挪不开眼。那些姑娘也都十分大方,不仅会对着侍人小哥爽朗大笑,还会更加卖弄风情。
无名身后一个二十多岁的侍人说:“她们原本不是那样的,”他又压低了声音,“听说是王妃给她们下了媚蛊,才让她们变得淫乱放荡。”他就像一个小喇叭,嘴巴叨叨个不停。
一谈到这种话题,侍人们都兴奋。“淫乱放荡不好么?”还有侍人坏笑起来。
“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凤院吧,我听说啊,王后娘娘一直不满王妃狐媚圣君。王妃一气之下,便给王后宫里的侍女下了蛊。有一日圣君来凤院,见到凤院春光满园,当即大发雷霆。又怒斥王后,为争圣宠不择手段。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凤院了。我还听说啊…”
“小贵!闭嘴。”阿德叫住了正在肆无忌惮口吐芬芳的小贵。“不要命了?”他的言辞就像是兄长在训斥弟弟一样。
小贵应该是经常受阿德教育,早就被治得服服帖帖。现下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却又不敢说。就跟喝了一肚子水却不能尿尿一样,简直憋坏了小贵。
又走了五百规步,众班侍人来在了霓凰殿前。凤院掌院侍官羽山早在这等候多时。她略施粉黛、淡扫娥眉,发盘云髻,装点了一根还算精致的木钗。
无名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和见到王后娘娘一样,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时间不多了,各位赶紧进殿装点吧。”她的声音倒与王后娘娘不一样,娘娘温柔,而她更为开朗。
娘娘、羽山和羽心,这个院子的人都给无名一种春天的温暖。
羽山看了眼时间,说:“各位领队侍人,快领了差事,带队去准备吧!”
侍人院的侍人一般分内院侍人和外院侍人两类。内院侍人最多一班,共十二人。负责贴身服侍各院主子生活起居,一般都会有品阶。而外院侍人更像是杂工。脏活累活、大事小情都得去做。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但侍人院可是情报最灵通的地方,大家都会想尽法子讨各院主子喜欢。就像临来前,往身上扇香烟,就是为了让主子多留意。万一被看上了,说不定就有机会能替换掉哪一个内院侍人的位置。
除圣君和王后外,出席霓凰宴的还有王妃涂山媚、大太子姬凡心、三太子姬祝羽和理事长何氏柯。
羽山将各班侍人一一领入霓凰殿。
霓凰殿在外看,典雅大气,比一般的建筑要大出不少。入殿后则是别有洞天。整个大殿纯木架构,就像是从地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一样,毫无雕琢痕迹。里面花草树木样样尽有,异香扑鼻,就像漫步在丛林中,连鸟雀蝴蝶都是漫天飞舞。
阳光透过屋顶的间隙一缕缕透进来,有一缕刚好照在一颗老树吊着的秋千上。而此刻,王后娘娘正像少女一样,荡着秋千享乐。阳光洒在她洁白的皮肤上,泛起一阵淡淡的绒光。
美人宛若画中仙,一杯淡酒醉容颜。
此刻,这偌大的霓凰殿,也就阿德还算清醒,他问羽山说“阿德带班侍奉王妃,请姑娘指示。”
羽山说:“今年王妃娘娘的位置有所调整,”她指向高台,“王妃娘娘的位置在圣君旁侧。”
无名顺着羽山指向看去,居然看到高台上的王座旁有一尊金人塑像。那塑像越看越眼熟,发型、面相、身高等等,都和自己在北境边防营时一模一样。
无名赶忙施礼问羽山:“请问贵侍,那尊塑像是何人?”
羽山答:“哦,那个啊,是北境边防营的一个问刑官。就是他从犯人口中问出金山藏匿地点的,只不过,他已经死了。”
“死了?”
“是啊,北境边防营发生了爆炸,他被炸伤。王后娘娘带他到铁王城求医,可半路上就死了。行了,时间不多了,你们快去打理吧!”
阿德行礼,答:“唯!”
无名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此刻并不是深究的好时候。
打理无非就是打扫卫生、装点殿堂、摆置桌椅、准备饭菜。侍人们手脚麻利,很快就准备好了。知道圣君喜欢现代玩意儿,羽山特意吩咐侍人们将殿内的蜡烛全都换成了电灯。连盘在柱子上的藤蔓和开出的花朵,也被换成了可以自动控制开合的人造花。
刚入夜,就听见五百规步外的凤院大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圣君到!”很明显,是张琛。
王后娘娘听了,赶忙起身,出门相迎。众侍人退入侧堂,侧堂与主殿只有薄薄的一墙相隔,方便侍人们能听见贵人喊话。在晚宴上,除了上菜倒酒外,其余的工作,几乎都是由内侍来完成。
只见一个八人抬的金玉莲花座缓缓进入内院,来在霓凰殿前。原本树梢上、小池内、石头旁的宫娥彩女统统被王后撤走,生怕碍了圣君的眼。现在的院子里,幽静无比。
“臣妾给圣君请安!”
“臣妾给娘娘请安!”
“咦!可别请安了,冷死寡人了,快进去!来呀,给寡人拿床被窝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无名可算明白理事会当道,天下大乱的原因了。这圣君实在太没溜了呀!不光没溜,说话还不知道带着哪里的一股浓厚的方言。
又听他一阵小跑的进入殿内,边跑还边嚷嚷,“咋没暖气呢?寡人的暖气呢?”
无名彻底无语了,这样的人,到底怎么治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