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渊小姐。”

　　离火城一处围棋室的包厢中，一把轮椅停在棋桌前，轮椅的主人伸出纤弱的手指拈着一颗白子，看着面前的残局发呆，直到这一声轻唤声响起，似乎才将轮椅的主人唤回神。

　　“何事？”轮椅缓缓扭过来，露出了一张年轻，乖巧，却带着一股恹气，似乎已经病入膏肓的女子面孔，而更令人惊奇的是，她的头发，眉毛，眼睫毛，甚至是脸上的汗毛都是如棉花一样的白色——这是一个典型的白化病患者。

　　“编号824的员工刚刚发来一份报告。”来者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夹念道：“编号8-851 ST的案件，出现第四方势力前来调查。为一男一女，男方东亚面孔，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女方疑似为日耳曼人种，身高在一米五到一米五五之间，都是生面孔。他们假冒离火市警方接触824号，试图从他的口中获取部分案件线索，824按照您的命令，配合了他们的询问，并没有阻止他们前往案发现场。”

　　来人合上了文件夹，继续说道：“我已经把消息发给了局里的执行科，他们将对这两个人进行调查。”

　　“……”于渊默默听完手下的报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一股懒散的恹气开口道：“好啊，先是海洋馆的人，现在再冒出个第四方，真的当离火市是世界后花园了是吧……日耳曼人……四叶草基金会？”

　　“在三年前的苏黎世和会上，作为会议主办方的四叶草基金会宣布无限期暂停服务，并且这两年一直在撤回进驻其他国家的基金会特勤，我们国内明面上已经没有基金会的次级组织了，而按目前展露出的线索来看，8-851 ST案件，并不值得四叶草基金会重启服务，所以是他们特勤人员的可能性很小。”手下认真地分析道。

　　“那你觉得是哪个势力的人？议会？不可道？尼尔维坦大学？女巫之蛇？”于渊歪了下头，伸出一只手撑住脑袋。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比较有可能的是……议会。”手下说道，“自三个月之前，联合国国际防卫理事会召开的保密会议中，披露出关于突然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创造者’与‘入侵者’的信息之后，各个国家与组织都在有意识地接触并且吸纳‘创造者’与‘入侵者’，而这次的死者，是海洋馆接触了一个多月的目标，就这么突然不明不白死掉，议会本身就有重大的嫌疑和动机——毕竟海洋馆是背叛议会分裂出来的组织，在议会那些执事眼里，海洋馆的员工们都是叛徒。能让海洋馆吃瘪的事情，他们可不在乎多做一件。即便和他们无关，他们派人来看看，也在情理之中。”

　　“议会衰弱数百年，波士顿倾茶事件，失去美洲，东印度公司卖身，丢掉了中亚的地盘，海洋馆背叛，东亚也丢了，现在影响力已经出不了欧洲，四年前倒是出了个可能力挽狂澜的执事，但是刚当上执事长不过三天，就闯了大祸，逼地议会宣布永久退出非洲地区，就连四叶草基金会也被他连累无限期暂停服务。他们还有余力来亚洲管海洋馆的事情吗？”于渊把玩着手中的白色棋子，懒散说道。

　　手下轻叹口气：“还有一种可能是私家侦探之类想博出名，或者好奇的闲散人士了。”

　　“滴滴滴。”这时，手下的手机响了几声，他小声道了声抱歉，掏出来看了看，对于渊说道：“查到了，那两个人中，男的叫褚夏，离火市本地人，孤儿，在离火市福利院长大，一直在离火市生活，身份是杂志作家。女的，没有查到任何信息……”他抬起头，与于渊那双瞳孔都泛白的眼睛对视：“……怀疑为‘入侵者’。”

　　“哦？”于渊终于是稍微打起了点精神，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自言自语着：“那么他们和死者，或者是凶手之间……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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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关系。”

　　“什么？”一直呆呆看着命案现场的褚夏回过神来。

　　“我说，没有关系，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会保护你的，我那样说，只是想让你多点警惕，认清现实。入侵者和创造者的世界是残酷的。”爱丽丝撇撇嘴，“我刚刚的话是不是吓到你了？看你一副傻了的模样。”

　　“没有。”褚夏勉强笑笑，摇摇头，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口气：“我只是有点惊讶，如果死者是叶惊鹊的话，她竟然和我一样是创造者……另外就是，竟然还真的有敢光天化日这样杀人的入侵者。”

　　“啧，你好像忘了，你先是差点被鱼不言绞死，又差点被温鲤烧死的事情。没有我在，你已经死两次了。”爱丽丝伸出手抚摸过一道又一道的裂痕，撇撇嘴，停顿了一下又自嘲似的补充道：“当然，没有我你也不会遇到他们，也死不掉。真是悖论啊。”

　　褚夏有些尴尬，随即叹口气道：“你能确定死在这里的是创造者？不可能是入侵者吗？”

　　“不可能。”爱丽丝摇头。

　　“为什么？”褚夏疑惑。

　　“入侵者在确认死亡之后，他的存在会彻底从现实世界脱离，包括尸体，他的一切物品，以及所有体液，一切属于他的物理存在，都会如梦幻泡影破灭一般消失。能留下尸体的，不可能是入侵者，只可能是创造者。”爱丽丝说道。

　　“那死在这里的，是不是叶惊鹊？”褚夏追问。

　　“不知道。”爱丽丝摇摇头：“但是地上挣扎的人影，身高和叶惊鹊差不多。”

　　褚夏的表情愈发沉重。他想了想，转移了话题：“你之前说的，关于杀人犯行为逻辑的轮廓，现在有什么新的说法吗？”

　　“既然死者是创造者，他们又和凶手在这间屋子里进行了这样惨烈的战斗，那么凶手一定也是创造者与他的入侵者，这一点没有异议吧？一个入侵者想要杀死另一个入侵者与他的创造者，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挖掉死者的眼睛？如果是在战斗的过程中把眼睛伤害到的话，也没有必要把眼珠子带走吧？

　　可能性一，就如我之前说过的，取用，凶手是变态杀人犯，把死者的眼睛拿走泡酒或者做一些正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二，被迫，凶手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把死者的眼睛挖去带走。

　　三，价值，凶手杀死死者的原因，就是为了取走她的那双眼睛。

　　四，误导，眼睛不重要，让别人把目光聚焦在失去的眼睛上，以掩盖他真正想要掩盖的东西。

　　五，仪式，眼睛不重要，挖眼睛的行为才重要。

　　六，嫁祸，以特定的行为将杀人的嫌疑转嫁给其他人。

　　七，模仿，模仿此前出现过的杀人案件的作案手法。

　　八，疯狂，没什么原因，临时起意做就做了。

　　九，第三者，挖去眼睛的与杀死死者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十，自戕，死者因为某种原因挖去了自己的眼睛。

　　十一，线索，凶手故意留下信息暴露自己。

　　十二，意外，死者眼睛的丢失，不过是意外所致”

　　爱丽丝说完，呼出一口气，“基本上所有凶手在犯罪现场的‘多余动作’都能套用前面十二条原因，只要能找到凶手做出‘多余动作’的原因，那么就离抓到他近了一大步。”

　　“……”褚夏仔细思考了一下，接着嘴角一抽：“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这不就是加了许多条定语的地图炮吗？我干脆直接在地图上对着地球画一个圈，说凶手就在这个圈里，说不定范围还比你这十二条小，毕竟你没有假设凶手是外星人。”

　　听了褚夏的吐槽，爱丽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双眼睛在褚夏的天灵盖到膝盖一直瞟着，似乎在想怎么把褚夏的脑袋掰到膝盖，没好气地说着：“我大概已经知道凶手挖去死者眼睛的原因了。”

　　“什么？”

　　“仪式与价值。”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