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杀死死者的目的，就是为了挖取她的眼睛，但是她的眼睛本身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挖取她眼睛的行为——也就是说，凶手杀死死者的目的，是为了挖取她眼睛的这个动作？”褚夏有些绕口地说着，然后问道：“证据。”

　　“你觉得死者是死了之后被挖去眼睛的，还是活着被挖去眼睛的？”爱丽丝看着脚下已经凝固的血液痕迹，问褚夏道。

　　顺着爱丽丝的目光看去，地上的血液颜色有深有浅，有的地方像是被衣服擦过去过，有的像是被巴掌抹过去，还留下了狰狞的五指的痕迹，但依稀能够辨认出，这是一个躺在地上挣扎的人形。

　　“活着。”褚夏略一思考，给了个猜测。

　　“Bingo！”爱丽丝打了个响指，“地上的血液一共叠了两三层。”爱丽丝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在地上凝固的血液上点了点，“一道血流出来，稍微凝固之后，又一道血流出……死者在倒在地上之后，并没有立刻死去……”爱丽丝伸出手套，在地上凝固的血液上轻轻扣了扣，露出了一点点奶白色的已经凝固的体液，对褚夏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褚夏皱眉。

　　“脑浆。”爱丽丝道，“眼睛系带被扯出，根部连带着一点点脑浆，同时被扯出溅射了出来，滴落地上。然后，这一点浆液之上，再被喷溅、覆盖了一层颜色暗红的血液，将它如琥珀一般覆盖其下。”

　　“暗红色的血液？”褚夏眉头皱地更深：“静脉血？肺部的血液？”

　　“是的，这说明，死者在被挖掉眼睛之后，凶手再用凶器捅进她的胸口，完成了处决，这样才会造成，肺部喷溅而出的血液处于最上层的情况。而喷溅血液的状态，只有还处在生活反应的伤口才能造成。”爱丽丝说道：“死者已经倒地，受了数处足够致死的伤，流下的血叠了好几层，而凶手在补刀之前，却做了一个多余的动作——挖出死者的眼睛，这说明了什么？”

　　“挖取眼睛的动作，优先级在杀死死者之上？”褚夏问道。

　　“没错。”爱丽丝打了个响指，“挖取眼睛的动作，优先级更高——除非凶手就是想吃新鲜的眼珠子，馋这一口，否则我不知道他如此粗暴活体挖取眼球的动作，除了这个行为本身对他有意义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附加价值。”

　　“这就是你觉得，仪式加上价值，就是凶手挖取死者眼睛的目的吗。”褚夏说道。

　　“对，但是具体的意义，目前我还不知道。”爱丽丝站起身，掏出了昨天褚夏刚给她买的手机，开始对着犯罪现场拍照起来，“警事随时会返回现场，我们不能逗留太久，我收集一下现场证据，回家再慢慢整理。”

　　看着在现场忙着拍照取证的爱丽丝，褚夏也慢慢起身，但是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地上的血迹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问道：“死者丢失的……是一双眼睛，还是一只眼睛？”

　　褚夏的话让爱丽丝的身体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他投出了疑问的目光。

　　“如果是一只眼睛的话，那么是左眼还是右眼？”褚夏继续问道。

　　“……你发现什么了？”爱丽丝沉声问道，接着宛如灵光一闪般脱口而出：“有相似的受害者？

　　……连环杀人案？”

　　……

　　“连环杀人案的案宗找到了！”

　　突然推门而入的员工打断了于渊的思绪，看着于渊微微皱起的白色眉毛与病恹恹的眼神，进来的员工语气一缓，小声道：“于渊小姐，卷宗找到了，八年前至六年前，两年时间中，望舒市一共发生五起，目前已经并案，且至今未破获的连环杀人案件——《4.5望舒市特大连环杀人案件》。”

　　于渊伸出纤弱的手，抵住额头闭上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望舒市么……离这里挺远的啊……挑重点的念。”

　　“第一个案件的受害者，男性陈某，45岁独居，被邻居发现死在家中，现场有剧烈搏斗痕迹，受害者身上共计六十二处伤口，左眼被挖去。

　　第二个案件受害者，女性林某某，35岁已婚，夜班久未归，丈夫出门寻找，在小区绿化中发现尸体，现场有剧烈搏斗痕迹，受害者身上共计四十八处伤口，左眼被挖去。

　　第三个案件受害者，男性吴某某，48岁独居，刚刑满释放不久，被环卫工人发现死在自己的车里，现场有剧烈搏斗痕迹，受害者身上共计五十一处伤口，左眼被挖去。

　　第四个案件，受害者，男性黄某，78岁，早起晨练未归，被发现死在江边公园，现场有剧烈搏斗痕迹，受害者身上共计四十五处伤口，左眼被挖去。

　　第五个案件，也是这个连环杀人案件最后一个受害者，女性，42岁已婚，清晨丈夫醒来发现身边无人，出房门发现尸体躺在客厅，现场有剧烈搏斗痕迹，受害者身上共计六十七处伤口，左眼被挖去

　　……经过大量社区走访，背景调查，人口排查，受害的五人，平素没有过任何交集，无论是职业交往，人际关系，家庭住址等，都没有交叉点，是完全陌生的五个人，受害者本身，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相同点。而五起案件，除作案手法，以及同样为左眼丢失，凶器都为剪刀以外，也没有任何共同点，行凶地点也颇为随机，家中，小区里，郊区，野外，甚至还有受害者与丈夫同睡一床，第二天丈夫才发现身边人在昨晚死在了客厅的情况。同时因为当时监控网络并不发达，基本没有拍摄到凶案现场。

　　……初步凶手画像为，高智商，高素质，体质强于普通人，喜欢随机作案，享受杀人过程，欣赏虐杀过程的反社会人格型凶手。至于挖去左眼的举动，不明，但估计与其精神状态有关，可能是偏执型人格障碍，对于人类左眼有特殊的执着……”

　　“这是明面的档案，时差局的调查结果呢？当年这个案件背后，有其他势力活动的痕迹吗？”于渊没有睁眼，用手慢慢揉着眉心。

　　“望舒市市级时差管理局协助调查过，也没有结果，但是他们排除了其他势力参与的情况。当时，喜欢接这种暗杀行动的议会执事们，以及擅长善后的四叶草基金会的特勤们先后向时差局提供了他们并未进行过活动的证据——不过即便如此，当年望舒市时差管理局的负责人依旧不满，拔掉了他们在望舒市的据点，逮捕了一批他们的下级员工，冲突过程中杀死了一名试图反抗的执事，差点酿成外交事故。”属下回答道。

　　“……那么，昨天这起案件，能并案么？”于渊摸索着手中依旧未放下的白色棋子，轻声道。

　　房间里的两个时差局员工沉默一会，接着相互对视一眼，先前那个才小心开口接话道：“按照目前的证据来看，怕是有点困难。虽然昨天的这起案件的受害者也是失去了左眼，身上有大小不一共计四十八处割伤、刺伤、贯通伤，现场也有剧烈搏斗痕迹……但是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行凶者与八年前在另一个城市制造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更何况，这次死去的是一名‘创造者’，而凶手也极有可能是另一名‘创造者’。我觉得，这更可能是凶手在模仿望舒市的这起连环杀人案，或者是为了嫁祸给他。”

　　“模仿……”于渊重复着这个词。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