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骨(bones)
“赫莉安……”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奇迹一般的女孩,莉莉丝还是为眼前的“人”而惊叹。
与在阔契的那次相遇不同,眼前的女孩儿又有了些小小的变化。
首先,发色由亮棕色转变为了灿烂的金发,与艾比那种璀璨而又高贵的淡金色不同,发色更加偏向于“黄”与“金”,耀眼而又温暖。
其次就是体型。初次和人形的“赫莉安”见面时,从外表看上去,年龄大概也就在7、8岁左右;而现在站在莉莉丝面前,婷婷而立的宛如向日葵一般的少女,年龄至少在17、18的样子,和艾比差不多大。
气质也大不相同,比起之前咄咄逼人而又外向强势的赫莉安,眼前的女孩儿羞涩又内向。
如若不是五官和声音近乎一样,几乎不会有人把她们认作是同一个人。
艾比扬起小小的脸蛋,抬头望了望一脸懵逼的莉莉丝,嘴角不由得上扬了起来。
“哼,关键时刻,还得靠本小姐出马咕!”,艾比回头瞟了瞟站在原地不好意思上前的赫莉安,大声嚷嚷道:
“我宣布,你以后就不是我的老板了咕!”
“你被本小姐解雇了!诶呦~”
一巴掌推开不停地在眼前晃动的烦人脑袋,莉莉丝小心地向前靠近着,她当然还没有忘记那天,那个诡异的城堡,还有那个诡异灰白色世界。
随着眼前人高马大的女性在不断地“逼近”,赫莉安抱着箱子向后退了半步。
莉莉丝立即停下了脚步,她好像在无意识中吓到了赫莉安。
“赫莉安,不要害怕,你忘记了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连忙举起双手,莉莉丝滑稽地摆动着手掌,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
“当时你哭着问我,我怕不怕那时候的你。呵,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会害怕我的朋友。”莉莉丝好像想起了什么,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抱着箱子不知所措的赫莉安缩了缩脖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小小地向身旁靠了一点。
“赫莉安,你怕我吗?”莉莉丝反问道。
“不!我没有怕莉莉姐,我只是……”
“你只是不习惯,对的,你只是还不习惯现在的状态。”
摆了摆双手,莉莉丝慢慢靠近着。
然而,就在想迈出下一步时,莉莉丝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感;眼前一黑,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莉莉丝勉强转了个身位,仰着向前倒去。
“莉莉姐!”*2
最后一幅光景中,慌忙的少女一头钻进了自己抱着的箱子中,随着一阵短暂的束缚感,自己世界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昏迷中的莉莉丝,思维还在脑中奔涌着。
本来有着一堆问题想要提问的她,在见到活生生的、和普通女孩一般无二的赫莉安站在自己面前时,一切的疑问,又被眼前的“惊喜”一股脑压了下来。
“好轻松,这里是……”
明明自己什么都看不见,明明自己还能感觉到,自己正处于昏迷的状态下,莉莉丝就是能感觉到,一团柔软的像靠垫一般的物体正垫在自己的脖子后,舒缓着积压了十几天的疲惫。
“莉莉姐,什么都不要想……”
“莉莉姐,什么都不要想……”
“莉莉姐,什么都不要想……”
同样温暖的话语环绕在自己的耳旁,随着这阵轻柔的道白,莉莉丝彻底放开了自己的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
“我知道,莉莉姐有很多想问的问题。没关系,下一次醒来时,我和艾比姐姐全部都会告诉你,没关系的。”
“所以,放松下来吧,莉莉姐。”
“什么都不要想了,先好好休息一下。”
不同于伤势的愈合,一种来自于精神上的痊愈感包围着莉莉丝。
这种舒缓的放松感一直包围着莉莉丝,让自从来到印斯兰后就一直绷紧的状态舒缓了下来。
直到……再次睁开双眼。
还是那个房屋,还是那个3×4的天花板。
“艾比,我……好饿。”
睁开双眼后,一张大脸正扑闪着它的大眼睛,静静地悬停在自己眼前。
莉莉丝终于明白了这股无力感来自于身体的哪个方面。
刚刚她才醒时,身体各处苏醒的器官也同样渴求着能量的补充,但在得不到食物的补充之后,饥饿的内脏正在逐渐“吃掉”自己的身体。
“啊!我都准备好了咕!”
艾比从身后端出一盘……黑色的面包,以及一个陌生的牛皮袋,里面应该是清水。
“水慢点喝,船上的清水不多了咕。”
无奈抓起盘子中的黑面包,莉莉丝在咬下前问道:
“艾比,赫莉安,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嬉皮笑脸的艾比脸色突然一囧,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
“我来说吧。”
赫莉安的声音从莉莉丝身后靠着的箱子中传来,一只白皙的手臂从箱子内打开箱盖,少女赫莉安从箱子中钻了出来。
顶多一人宽的箱子中,赫莉安的脑袋从箱口中探出,说不出的诡异。
“那天,在印斯兰……”
赫莉安诉说起了她的回忆。
那天夜里,赫莉安从高空中摔落之前,看到了一件让她头疼欲裂的东西。
——沃克·阿布霍奇的防毒面具。
可能是由于那张渗人的面具的缘故,刺激了本属于赫莉安记忆中,尘封的某些记忆。
在自己的记忆中,她的父亲也曾带起过那张诡异的面具,那张面具,也一定有着什么别的特殊含义。
“等到我再次醒来时,周围只剩下了疮痍。”
想起那天醒来时,破碎的货币广场,赫莉安仍在发抖,遮满天际的烟尘和狂躁的热气环绕着自己,破碎的身体(箱子)和颤抖的大地,一切都宛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赫莉安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自己实在跑不过身后崩裂的山体碎石的时候,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出去的契约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眼前。
随后,她再一次失去了身体的控制能力。
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听莉莉姐的描述,现在距离印斯兰发生契约暴乱的那天,仅仅过去十年。
然而,在她的体感中,时间仿佛过去了百年,千年。
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灰暗,每天都是在自己的房间中发呆,甚至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概念。浑浑噩噩的在梦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有一天,浑浑噩噩的意识被牵引了出来;赫莉安失去了自己15岁之前的记忆,但是却保留着15岁以后,一天又一天的沉沦回忆。
“现在的我,其实也还只是箱子而已。”
赫莉安难为情地底下了脑袋,金色的发丝如瀑般洒下,正好洒在了莉莉丝扬起的脸上。
是真正的发丝才能带来的触感,也就是说,现在的赫莉安确实拥有着一具人类的身体才对。
“那你现在……”莉莉丝不解地问道。现在赫莉安比起宝箱怪,更像是一名抱着宝箱怪的人而已。
“艾比姐姐和我说,我曾经出现过,就在你们的面前,还把你们……”
“啊,你不用在意,我们都知道,那个人不是你。”莉莉丝连忙说道,她害怕这件事会刺激到现在的赫莉安。
“没事的,莉莉丝姐姐。”赫莉安低头朝着她笑了一下。
“你说的对,那个人确实不是我。”,莉莉丝看向前方的虚空道:“她其实……就是那张我父亲写的契约。”
“而我现在的样子,其实只是借用了那个契约的提供的身体。”
随着一阵金光闪烁,莉莉丝头顶上,钻出箱子探头探脑的少女赫莉安,逐渐分解成一粒粒光点,最后凝聚成了一张闪着微光的契约。
“沉溺黑暗远不如孤单可怕,
沉溺财富的结果永远只是失去。”
关于上半句,找回了自己沉沦的回忆的赫莉安已经完全体会到了,在空无一人的世界中独自呆了十年有多么的可怕,她甚至在时间的流逝中失去了自我,失去了记忆。
而下半句,赫莉安目前还不能理解,她也不愿意自己有一天会有机会理解这句父亲写给自己的谏言。
契约逐渐沉入了宝箱怪的胃袋中,随着箱盖的一阵开合,赫莉安的意识再次回到了宝箱怪的身体(箱体)中。
现在的赫莉安,也算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重新——“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