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在夜风中翻滚,被风裹挟着的沙尘逐渐堆积在白纯的脚边。他沉默着,凝视着前方的废墟。
无人的荒城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凄凉。
白纯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些可怖的裂痕和伤口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黑色的水晶花镶嵌在他的肉体上。
如同无光的黑洞一般,吸收了所有的痛苦和伤痕。
白纯叹了口气,他自言自语念叨着。
“拯救......吗?”
语气间透露出一丝迷茫和恐惧。
我真的能拯救他人吗?
白纯在内心质问着自己。
那场大火,那些哀嚎和嘶吼似乎又回响在他的耳边了。他什么都没做到,什么都没救下来。
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白纯的神色变得坚硬起来。
“白纯,你一定要成为【我们】的希望。”
“你是我们这些‘无归者’的最后救赎。”
那是何小沫被带走前留下的最后话语。
他不再沉湎,而是对着那沉默的城邦挥手告白。
一枚漆黑的棋子出现在他手中,白纯用力捏碎了它。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白纯被这光吞噬,消失了。
只留下夜里的风声在这沙漠中,继续寻觅着他的踪迹。
......
沙漠之花,深层区中。
“咳咳...咳...咳咳咳”
痛苦的咳嗽声从寂静的神庙中传来。巨大的怪物震颤着,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痛楚。
似有轻微的脚步声回响在步道中,身着白袍的女人出现在怪物面前。
她取下面纱,露出其下清冷的面孔。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直视着前方的血肉之花。
“阿赫纳”
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而沉稳。
阿赫纳松开捂住口鼻的手,毫不在意的轻轻瞥干净其上发黑的血迹。
“蒂沙......你来了,好久不见。”
名为“蒂沙”的无尾猫酒馆老板罕见的露出了微笑。
“好久不见,父亲。”
听到这个称呼,阿赫纳表情呆滞了一秒,但很快又平复寻常。
“蒂沙,我的‘祭司’,你为何而前来。”
而对面的女人在听到阿赫纳称自己为“祭司”时,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有些难以察觉的露出一丝苦笑。
她低身半跪,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虔诚地回应道。
“是,我的‘主’。我代表您的子民而来。”
“请您告诉我们,伟大的赤沙之王,”
“您,做好准备了吗?”
而阿赫纳听闻,则是沉默了一段时间。
他抬头,苍白的目光直视着远方。
他的视线如此深远,似乎穿透了深层区,穿透了沙漠之花,甚至穿透了这座国度中无数的土石、砂岩。
直至一切的尽头。
他似乎看到了白纯在向他挥手告别。
阿赫纳微微一笑,赤金的光辉在他的双目中流动。
“是的,我的子民们,我准备好了。”
“呈上来吧,你们为我准备的祭礼。”
他话语回响在整个沙漠之花中,所有人都听到了来自这位“赤沙贤者”的宣言与承诺。
“献上属于我的‘安眠’,我则许诺你们......”
“应得的自由。”
......
......
纯白的光辉在小屋中亮起,木桌上立着的那枚白色棋子在光芒中消失殆尽,化作了一抔粉尘,而白纯则出现在一旁。
这是最后来自此者的帮助,名为【魔石主的双面棋子】,是经由【介象学派】仪式类分支的秘仪召唤而来的器具。
持有者可以通过【黑棋】主动传送到【白棋】所在的位置,算是白纯最后的保命手段。
白纯收集好桌上的那堆粉尘,便于后续使用。
他环视屋内,窗外的日光拉扯出一片阴影,罩在那朴素的家具上,白纯伸手掸去覆盖在上面的灰尘。
这便是他目前的“家”了。
白纯握住门栓,解除了其上的秘仪锁定,他推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灼热让他有些不适应,之前长期行走在【无光沙泽】中,他几乎都快忘记这种体验了。
白纯正站在一座“山”的山腰上。
他凝视着四周黄土外表的建筑群,它们错落着一层层重叠在一起,如同一座沙土垒成的岩壁。
而这样的“岩壁”在这座城市中,起码有数百个。
他抬头望向天空,在剧烈的光芒中,白纯又看到了那熟悉的物体。巨大的倒三角造物悬浮在高天之上,它散发出无穷的光和热,照亮了这片大地。
至于“太阳”,那是这片诅咒之地中不存在之物。所以在看到“沙漠之花”中的太阳时,白纯才会如此惊讶。
而远处若隐若现的沙土色城墙上,筑起的结界延伸至天空上,与那倒三角之物相连接。
抵御侵蚀保护城市的【沙之壁】,快速修复廉价的【蚁穴】和天幕之上的【人造日冕】。
黑土国度中每一座城市,它们可能属于不同的“王”,有着不同的信仰和习俗,甚至风格。
但这三个要素,几乎每一座城市都包含。
而即使已经在这片地区待了很久,白纯还是很难相信天空中的那座“人造日冕”居然是“法难主”的领土,焚日之王的统御之地。
那快要焚烬一切的烈焰中,居然有“人”居住?!
白纯叹了口气,掏出一枚蓝色的胶囊服下。清凉的蓝色薄膜从白纯身上生长出来,包裹住了他,而酷热感也瞬间缓解。
有人的地方便有智慧,黑王国度极其恶劣的环境,自然也有破解之法。
这来自【万物艺术协会】制作的,名为“清凉一夏”的炼金道具。服下后它便会基于使用者本身释放【伊莎贝尔的防护术】
作为【介象学派】能量分支的秘仪,它是对能量的反向运用,并非塑能而是隔绝。在这种炼金道具的控制下,秘仪只隔绝热能,能最大程度的降低消耗,提高维持时间。
“不得不说,万物艺术协会的人是真有创造力。”
白纯自言自语,笑了笑按下门口的按钮。沙石凝结在前方,形成一个球体,白纯走入其中。
沙球载着白纯缓缓下降。
“这种东西有点类似电梯,只是在秘仪的加持下它更为方便和神秘。”
白纯在心中无声的吐槽着,
他已经习惯这样的世界了,充斥着神秘、诡异和奇幻。
自从离开【灾厄演变系统】,从学院的追杀中逃脱后。白纯在此者的帮助下,踏上了漫长的逃亡之旅。
而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人类城市,也是最靠近【灾厄演变系统】的城市——隶属于【黑王国度】的“流浪家园”。
为了养伤和寻求下一步的出路,他在这里短暂定居。
算上寻找“沙漠之花”的一个月,他已经离开“家乡”三个月了。
“不知仍在灾厄演变系统中的大家和被带走的小沫,如今怎么样了。”
白纯思索着。
即使白纯身上的伤口被阿赫纳封印住了,但他仍然时不时会轻轻抚摸那朵黑色的水晶花。
仿佛在提醒自己,不能忘记。
那刺骨的仇恨。
......
......
流浪家园位于黑王国度的北端,背靠【无光沙泽】,是属于【黄岩之王】的领地。
其实白纯在前往“沙漠之花”前,对黑王国度的故事也有所了解。但在听过阿赫纳的讲述后,他重新的、真正的认识了这个国家。
数百年前的黑暗纪元,有一个人统帅着一部分“希望军”离开了“摇篮”,从失落的【混沌区】中首次夺回了人类的故土。
那次出征被后人称作“救济之战”,是它打响了反攻的第一战。
而那片被夺回的区域曾经是原初世界的一个港口。经过了黑暗纪元后,它附近的流域已经彻底干涸,只留下无数条纵深的河谷沟壑。
如同大地的伤疤,狰狞又丑恶。
于是那位人类统帅将其命名为【黑土港】,并以此为据点,逐渐向外扩展版图。
他像是受到了神明的祝福,征战四方,为人类带来了数次的胜利。无数的区域被重新纳入【存活区】,人类的长河不断延伸。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这样一直征战下去时,意外出现了。
那位名为伊凡·赫尔德的男人,救济之战的最高统帅,
他,背叛了“希望军”。
伊凡·赫尔德攫取了所有的胜果,自立阵营。
于是【黑王国度】诞生了。
而伊凡·赫尔德并非暴君,相反,他相当的亲民。在民众的支持下,“圣城”和“九歌不得不承认了它的合法性。
他只是背叛了“希望军”,而非背叛了人类。
作为占据人类【存活区】总面积百分之五十的国家,它的区域庞大,实力强大,远超当时的“圣城”和“九歌”。
在“黑之王”伊凡·赫尔德的带领下,这个国度愈发繁盛,它统治的范围甚至还囊括了一部分的“无光沙泽”。
直到那位人间的神明陨落在他的王座上。
他手下的五位副将,接下了这濒临坠落的国家,五位“沙之王”出现。
在之后的年间,赤沙之王自我封印,逐渐消失在人类历史中。
剩下的四王各自为战,各个王土之间的战争激烈。信仰的冲突,资源的掠夺,这些人类间的内斗不断演着在这片大地上。
至此,黑王国度彻底分裂为四王之地。
如今,生活在这片国度上的人们,几乎都已不能想象当时这个国家的样貌了,因为他们只能看到这逐渐衰败濒死的废土。
黑王国度成为了战乱和苦难的摇篮。
人类的荣光,“黑之王”和他的传说变得式微起来。
白纯一边回忆着阿赫纳讲述的故事,一边走进了位于流浪家园中心的交易所,他要在这里开启自己旅程的下一站。
他要前往黑土之王的王城。
那座最初的凯旋地——黑土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