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楼二层的房檐下,挂着一串铃铛,微风掠过叮铃作响,鱼水巷又深又长,巷子两旁的楼房又高。
站在巷口往里观望,在这朦胧昏黑的夜色下,就像似一个深不见底的幽幽洞穴,十分拢音。
铃铛一旦被轻轻吹动一下,那清脆的铃声便能响个许久,听着就像潜伏在黑夜中吟唱童谣的婴灵,隐约间,着实瘆人。
翡翠楼二楼中间房间,掌柜老王吩咐伙计老武拿来了很多油灯,一起点燃,映照得屋里极其明亮。
病恹恹的掌柜老王半卧着身子倚靠着床帮,陆修远和捉雷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三人六目互视,听掌柜老王把刚才一楼厅堂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所述内容与黄皮子老妖讲的一点不差。直说自己忘恩负义,活该如此。
之后陆修远也将自己为何来京城的事同掌柜老王讲了一遍,老王听了很是意外,无比惊讶的神色自刚刚漫上脸颊开始便就久久不能退却,老王和陆展候的关系是非常铁的,一听大哥有难,二话不说便向陆修远很是痛快的问:
“修远侄儿,你我的关系就不必扯那客套了,十几年前我在京城创立这翡翠楼,若是没陆大哥的鼎力相助,门朝哪个方向开张都不知道,所以修远侄儿直接说,需要多少银两!”
一旁的捉雷听了老王这番说辞,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他:“虽说大师兄这位王叔对妖不怎么讲究道义,没想到对人却是如此直爽,算得上做为好兄弟的榜样!”
陆修远挠头想了想,一脸不好意思的说:“王叔,说实在的,侄儿也不知去趟锦理寺,需要多少银子才好。”
掌柜老王一点头,作以思考状道:
“也是,修远侄儿初来京城办事,自是不知京城的水深水浅,之前我听人说过,要想在锦理寺缜密打点,需五个步骤,进其大门白银五百,之后下堂、中堂、上堂各需白银六百。”
“入了上堂,剩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门,各需白银七百,只有把以上这几个堂门使够了银子,才能正式接触到管理锦理寺的一把手。”
“也就是锦理寺总参贾清廉,到了他那,白银就不管用了,非得是黄金不可,听别人说,这贾清廉在上个月涨高了办事费,一千两黄金方可与他对上三句话,所以这上上下下的加起来,需得白银五千一百两,黄金一千两。”
陆修远和捉雷听了老王这一番说道,不约而同的表现出震惊的样子。
陆修远瞠目结舌道:“王叔,这么多?!那我这……我……”
掌柜老王淡而一笑:“修远侄儿无须多虑,到了王叔这,王叔必定会大大持助于你的。”
再没多废话,老王直截了当的对站在门旁的伙计老武说:“老武,你去后院,拉一辆板车,如我刚才所说,将白银黄金装配好,一会儿与修远侄儿去趟锦理寺。”
“是,老老老……老爷!”伙计老武说完,赶忙推门走了出去。
陆修远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了,他眼圈瞬间泛红,噌的从凳子上站起,朝老王一拜,声音哽咽道:“王叔……我……”
掌柜老王摆手一笑道:“修远侄儿不必多说什么,我与陆大哥的感情不在乎这钱财,此乃身外之物嘛,只要陆大哥能逢凶化吉,这才是最重要的。”
一旁的捉雷心里想:“此乃真性情,真汉子,简直太让人佩服了!”
陆修远一抹发红的眼睛,又向掌柜老王一拜道:“王叔,今日侄儿借您这许多金银,是要写下借据的,我……”
不等陆修远说话,掌柜老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断了陆修远的话,老王说:“修远侄儿啊,你要说借这可就是在羞臊你王叔我了,这可是我心甘情愿给的,王叔不让你还,你也不能还,毕竟我们这关系摆在这,大难在即,我们必要同舟共济才是,所以不许你再说这话了哈。”
“王叔啊,我……”陆修远被老王这番话感动的眼泪一下喷涌而出,扑腾跪在地下,咣咣磕起头来。
“哎呀,修远侄儿这是作甚,快快起来,快快起来。”掌柜老王说着,要从床上坐起,然而刚一抬头只觉头晕目眩,一下又坐了回去,摆手示意捉雷说:“这位小兄弟,快替我扶起修远侄儿。”
“哎。”捉雷听了,赶忙把陆修远扶起。
陆修远站在地上抽噎着,抹着眼泪说:“王叔,什么也不说了,您的大恩大德侄儿刻骨铭心,日后定会报答您的。”
掌柜老王刚要作声,伙计老武返了回来,说:“老爷,金银已全数装备齐全。”
掌柜老王向伙计老武一点头,扭头看了眼天色有些泛白的窗外,向陆修远说:“修远侄儿,马上就要到至五更时分,既然如此,你就快些随老武去锦理寺办正事去吧,莫要耽搁了。”
陆修远也看了眼窗外,向老王点点头,抽噎着说:“哎,王叔,那我办完事再来好生探望您,您多休息。”
“去吧孩子。”掌柜老王点下头,向陆修远摆摆手。
不多耽搁,陆修远和捉雷在伙计老武的带领下,向后院走去。
陆修远等仨人走后,掌柜老王呼的吐一口长气,本来替陆修远难过的脸渐渐变得放松开心起来,到最后近乎于狂喜。
老王脸一黑,表情变得阴险:
“太好了,正愁他陆家不死绝了呢,两月前,要不是陆展候那王八犊子在鱼水巷开了一家陆家饭庄,压低消费,我翡翠楼怎会面临关张危机?要不是陆展候我又怎会沾惹上那只黄皮子妖?”
“好好的在你的野北城做你的军器生意不好?非要来京城开什么饭庄,明显的跟我作对!”
“哼~锦理寺岂是能送金银的地方,而且还是那么一大笔,那锦理寺总参贾清廉刚正不阿,最恨别人对他进行贿赂,我想你陆展候的小崽子进了锦理寺可就有去无回了,更何况是在风口浪尖上!”
“京城里谁不知陆展候是因为得罪了同样做军器生意的于子谦,二人竞标一批送往漠北的军器,那陆展候竟豁上不挣钱夺了标,从而惹怒了想挣钱的于子谦,真是没脑子,于子谦他哥于伯忠可是朝廷里的宰相,所以你陆家不抄家谁家抄家?好好的去死吧你,陆展候!”
老王越说越气,牙咬的咔咔作响。
……
去往锦理寺的一条青石路上,伙计老武牵着拉了满满一板车金银的马车缓缓行进着,陆修远和捉雷跟在车后,二人警惕的环顾着四周,时不时用手拽一拽盖在金银上面的麻布,生怕露出来,被过路的巡夜的护卫看了去。
路上,陆修远和捉雷不停的说掌柜老王人多么好,多么仗义,夸的老王简直都没边了,还殊不知老王的好里埋着一颗定时炸弹,只要到了锦理寺一准会嘭的一下,炸出一朵蘑菇云,让他俩深刻体会到何为阴险狡诈。
牵着马车的伙计老武,这一路上心里也在犯嘀咕:
“老王有这么大方吗?如果老爷能这么大方,哪还至于被黄皮子妖缠磨数数日,按照老王的秉性,哪哪都不对,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蹊跷?或者阴谋?老王与陆老爷虽然有过旧情,可是两月前,陆老爷开了陆家饭庄,老王就跟陆老爷撕破了脸,一天骂陆老爷祖宗八百多遍呢……”
……
从西城到锦理寺必须要经过望京楼。
此刻,望京楼下,之前从翡翠楼离去的太秀捂着脑袋,唉声叹气的坐在望京楼门前的台阶上。
他自言自语的说:“唉,放走了黄皮子妖,五两银子还怎么有脸去向王掌柜要呢?回去寺里,要是师父问起来,我又要怎么去说呢?要是现在再有人来请我去捉妖可就好了,可是这京城哪有那么多的妖可捉呢……”
太秀正自个儿在这嘟囔呢,突然,他身后的望京楼猛地一摆,牵动整座京城也震了一下。
同时太秀的身子也跟着左右一晃,他纳闷道:“诶?怎么了这是,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