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元旦期间朱朱和王子乐共同去了两边的父母家。尤其是王子乐的妈妈，看到朱朱高兴极了，拉着手问长问短，夸朱朱人长得好还懂事。私下跟老公说，你儿子命好，找的这姑娘，虽然不是什么高贵出身，可是白白胖胖富态体面，一看就是没心眼又能生会养的，实惠！在饭桌上，未来的婆婆把家底都给朱朱亮了个遍，那意思暗含着，你可得抓紧到我们家这金窝里来，别让其他什么人给抢占了。

　　朱朱的妈妈，对未来的女婿感觉一般，觉得人好像有点窝囊，不是帅气能干的类型。不过家在省城，正经工作，有房有车，父母国企双职工，她觉得女儿有这个下家也不赖。所以这一圈下来，婆家娘家都催着他俩赶紧办事，都怕夜长梦多。王子乐他妈更是下班前就给朱朱打电话让去家里吃饭，搞得朱朱受宠若惊。一去吃饭，就跟她商量买家具定日子什么的，恨不能明天就把媳妇接进门。

　　“这么快？你不会奉子成婚吧？”吴志刚笑着问朱朱。

　　“你讨厌，我们可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哪像你们俩，双宿双栖了都，比翼双飞在人间。”最后一句朱朱还唱了起来，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我们刚才还说呢，我们是两个患难病男女，一对奋斗穷夫妻。还是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才是福啊。祝贺你们，我给你们准备个大红包。”晓云接过了话。

　　“什么红包不红包的，我跟你们开玩笑呢，你可是我的媒婆，我得给你红包呢！”朱朱对晓云说：“不过我怎么还有些紧张呢！”

　　“你这是婚前综合症。你请王子乐来，我们俩出去转，不给你们当电灯泡，你俩提前同房，你马上就不紧张了，肯定开始盼着早点入洞房了。”吴志刚又开始调侃朱朱。

　　“姐，你看他，老欺负我。”

　　“你这人就是不正经。最近我身体恢复得挺好了，你回家住吧，白天有空了再过来，叔叔年龄大了，也需要你。主要是朱朱快出嫁了，你让我们姐妹俩单独呆一阵。”晓云其实想和吴志刚保持一点距离，陈大夫上次对她的告诫她还记得。刚才吴志刚说朱朱奉子成婚，搞得自己心里也有点紧张。自己这个样子，两人在一起忍不住亲密，万一怀了孕就麻烦了。

　　吴志刚其实很想和晓云呆一起，但是这个房子里还有朱朱，他也怕人家不方便。如果朱朱过一阵嫁人了，那时候就她和晓云，或者住这里，或者退了这个房子搬他那里，其实也挺好。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俩没有领证，他没有跟晓云求婚办婚礼，他隐隐感到呆在一块也有点不自在。他刚口无遮拦地说朱朱奉子成婚入洞房之类的，他发觉到晓云有点尴尬。

　　“哎哎哎，姐姐，我可没有赶人家吴志刚的意思。”

　　“跟你没关系，我最近恢复得这么好，晚上是我要备课，寒假马上开始了，我答应给人上课的。他要写稿，要练说段子，我们都需要安静。反正白天我们随时都可以联系啊。放心，距离产生美。”

　　第二天晓云谁都没让陪，自己去医院做透析。做完她去找陈大夫。办公室的门开着，她听到陈大夫正在打电话，就在门外站着。

　　“老同学，你可以啊，我都看到了，你又发表一篇论文，这次过年你得从大上海回来请我们这些乡下人吃饭。”

　　“······你说我推荐的那个病人啊，行，我再给做做工作，我知道你需要积累试验你的数据。”无意听到这里，晓云心里咯噔一下，她犯起了嘀咕，她不知道这个电话是不是跟吴志刚有关。难道，她一心想让吴志刚去治病，只是给人家去当小白鼠去了，还高高兴兴满怀希望地送钱给人家？不知怎么的，孤毒求肾的影子冲到了她眼前。她正犹豫着，陈大夫往出走看见了她。

　　“晓云，真巧，我正打算找你呢。你那得骨髓瘤的朋友，考虑怎么样了，最好去上海一趟，在我同学医院里先给他检查检查。我同学刚问我呢，说好不容易有配上的，尽量抓紧时间。有的捐献者啊，过一阵莫名其妙地又会后悔，就不捐了。”

　　晓云尽量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她鼓起勇气问：“陈大夫，我想问我朋友这个移植，是很有把握呢，还是跟做实验似的，也许就失败了？医生们是不是在利用病人的求生欲，为自己的科研成果做奉献？”

　　陈大夫笑着的脸僵住了。他叫晓云进办公室坐下，郑重地说：“晓云，这个情况具体怎么回事，我觉得应该是你朋友去上海检查后，各方面条件符合了，那里的医生会跟他谈。但是你今天说到这里了，我觉得也有必要跟你说清楚。就比如说，第一个同意医生做肾移植的患者，对他和对主刀医生来讲，那都是第一次，他的手术是不是成功，手术当中和手术之后有没有什么意外，这些在做之前都只能以以往的理论和实践为基础去论证，但是谁都没法给绝对保证。但是没有这第一次，就没有第二次，就没有现在这积累起来的成功率，那你说第一个做的人是不是冒险，当然是。但是冒险的不止是他一个人，也包括他的医生。他们的冒险当然在当时是为了他们自己，但从长远来讲，也是为了整个人类在做实验。因为现代医学就是建立在循证医学的基础上。人们习惯上喜欢说哪个医生医术高超，但实际上任何一次成功的治疗，都是相互配合的结果。医患之间的信任是很难得的，现在媒体发达了，你可能会看到一些不良医生利用患者发昧心财的信息，但是我在这一行，我觉得绝大多数医生是有职业道德的。你朋友这个病，他本身发病率低，更需要治疗技术和方案的积累，医生是要试验的，但是哪些能临床哪些不能，这是有严格规定的，不是随心所欲的。在治疗前，医生要把方案的利弊以及各种可能性都告诉你，这个是必须的严格的程序，在征得你签字同意的情况下才操作。我们不可能骗你去做手术的。整个过程是有档案的，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允许调查质疑的。另外，你们也可以去不同的医院找不同的大夫咨询，寻求最合适的治疗方案。”

　　“对不起，陈大夫，我挺相信你的，我只是想帮朋友问清楚。”晓云从没见陈大夫这么严肃，意思她听明白了，但是她还是有点紧张。

　　“没什么，患者的心理我们也能理解。关于费用问题，我可以帮你们问问，看他们医院有没有什么救助计划。不过，你们是患者，这个事情的决定权在你们身上，你可以让你的朋友去一趟再说。”陈大夫的表情自然了一些。

　　幸晓云把跟陈大夫交流的情况，以及自己的顾虑在电话里给吴志刚转告的时候，吴志刚倒是比幸晓云想的开，他说他知道，他理解。他们的病，怎么可能有人给你保证呢？新的办法用的人少，数据就少，所谓循证的证据就少，你用新办法治病就相当于做实验，就是为人类做贡献，跟赌命差不多，没什么，医学就是这样发展的，谁让你得了这个病呢。

　　那要不要去一趟上海的医院呢？吴志刚对晓云说去一趟倒没什么，主要是不放心她。晓云说你去吧，这方方面面划拉着，也凑了些钱了，而且吴志刚好久没做检查了，身体目前只是自我感觉可以，做个身体检查，到底目前身体什么状态，再问清楚移植的利弊也好。

　　吴志刚对晓云说：“我把我的一个段子今儿早发网上了，前面曹老板给我的建议，让我适当的做一些表演性和夸张点的动作，我还是不太适应，我就按自己的习惯，不过，我是假想给你讲的。我的视频号名字叫幸好有你，你可以上去看看，对了，我给背后放了块龙腾设计的牌子。”

　　“是吗？恭喜你，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不对不对，万里太长，这是从零到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发出三个就快发财啦！你就踏踏实实去上海吧！”话虽这么说，幸晓云的心里想，上次夏大师说的，要制造一个引爆的机会，这个还不知道怎么实现呢。她赶紧上网翻了翻，看到“幸好有你”发的幽默小视频有几百次点击，几十次点赞。然后晓云又搜了搜，发现平台上各种类型的段子都有，有的单次点击量过万，甚至有几十万的。内容五花八门，播主业余的专业的什么样的人都有，真真是个全民娱乐的时代。看来就像顾总和夏大师说的，现在没有什么低垂的果实了，你能参与的，都是拥挤的赛道了。这可怎么办呢？自己不断鼓励吴志刚去治病，他俩又都不愿意采取在网络平台募捐的方式，难道只能慢慢攒吗？癌细胞会那么老实吗？

　　幸晓云落寞地往医院往出走，就看到人流突然有些骚乱，很多人往前面住院部大楼的楼顶指，然后人群往楼下集中。她听到前面有个中年妇女喊了声：“看，楼顶上有个病人要跳楼！”她抬头看，楼顶有个黑点，像是个穿病号服的人，就刚好站在垂直楼面上沿，看着非常危险，要是一晃，这十几层掉下来，天哪！

　　楼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不少人掏出了手机，拍照拍视频的都有。楼上层的窗户也有人伸出头来看，还有对面楼上。晓云看到前面有个漂亮的女生边拍还边解说。保安来劝大家散开，可是劝不动。没几分钟消防员、警察都来了，有往楼上冲的，有在楼下疏散和布置的。过一会儿，楼顶多了几个人影，距离楼顶边上那个跳楼的人四五米远的样子，楼下地面的厚气垫也充起来了。

　　有惊无险，那个想跳楼的人可能是被劝动了，在犹豫中被从另一个方向摸到他身后的人扑住了。楼下的人还是不散，各种猜测议论，幸晓云看得脖子都酸了，她没心参与议论，准备往回走。这时电话响了，是朱朱的。

　　“姐，你是不是在医院，你好着呢吧？”

　　“我透析完了，往回走呢。”

　　“医院是不是有人跳楼？我紧张死了，想到你也在医院呢！后来看有人发的图和视频，是个小伙子。”

　　“消息这么快的，你都知道了。我刚好在楼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人已经被救了。”

　　“怎么没见你发个朋友圈什么的？我看平台上有个人发了个挺长的视频，应该位置是在对面楼上，拍的救人的过程，点击量一会会儿几十万呢！”

　　“唉，人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你好好上你的班吧，我挂了。”幸晓云看到手机里有吴志刚的电话也打过来，就结束了和朱朱的通话，原来他也看到了医院有人跳楼的新闻。

　　“咱们今天就不见面了，你再研究研究段子吧，也看看别人是怎么搞的。我看你的内容比有的播主强，所以你还得研究一下传播手段和策略。我请朱朱和王子乐也帮你想想。下午和晚上我备备课。你同时也考考虑去上海的事吧。明天中午来给我做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