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们纷纷看向那个跑过来的警探。
“报告!”远处一个警探凑了过来,“头儿,入口处有人。”
在关键时刻被打断的蛇沙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你没看见我在工作么?”
那个警探吓了一跳,低下了头。
“我刚才说过了,谁要想跑出去,直接给他一刀。”
警探结结巴巴地开口。
“头儿……他不是要逃出去……是要进来。”
进来?
不光蛇沙,所有人听了这句话都是一愣。有大胆的家伙好奇地抬起头来。
这块贫民窟被警探严加封锁,眼下这种惹麻烦的地方唯恐避之不及,居然还有人要进来?
蛇沙一时也愣住了,阴沉着脸松开女孩,让警探放那人进来。
只是短短的一条街,所有人竖起耳朵听着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待看清他的模样后,所有人又是一愣。
那是一个华族男青年,黑发黑眸,看年纪不过二十二三。即使以欧罗审美来看,模样也甚是俊秀,深邃的眼窝,立体的眉眼,犹如素描般简练雅致。
最引人眼球的是,他居然他那些拾垃圾为生的同胞们大不相同,一身彻底的贵族打扮。
裁剪得体的外套一看就是名家手笔,把挺拔颀长的身材衬得恰到好处。
他穿过肮脏凌乱的街道,在无数人或好奇或差异的目光中走来,自如地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闲逛。
贱民们抬头看着这个家伙,惊讶地像是看到了猴子披上了大象的皮。
怎么会?他明明是最底层的华族,却穿的像个贵族?
云娜呆呆地看着这个举止中带着从容的年轻人,就连旁边的匕首和滚开的汤锅一时间都忘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暗暗瞥了自己一眼,露出一个令自己安心的笑。
她心中某处微微一颤,旋即低下头去。
2.
“你是谁?”蛇沙皱起眉头打量着他的黑发黑眸,“华族?混血?”
“华族。”年轻人笑着行了一礼,“我叫贝阿伦,核心区男爵。”
华族……居然还是贵族?
蛇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周围骨瘦伶仃、面露凶相的贱民。
这家伙,和他们真是一族人?
旁边的警卫赶紧凑上来解释。
蛇沙是半年前调过来的,对本区情况不了解。
华族和东瀛人中确实有一小波贵族,不过这些人不是当年进地堡时的那些老牌名门家族。
他们只是在十五年前的叛乱中,协助欧罗人镇压了自己的同胞,因而被当做服从和恭顺欧罗统治的象征,被册封成的贵族。
简单地说。
就是贱民中的叛徒。
他们虽是贵族,但是却如同风箱里的老鼠一般两头受气——欧罗权贵看不起他们,自己的同胞又憎恨这些叛徒的后人。
蛇沙静静地听着,眯起了眼。
和平年代,自己在沉水区熬了十年,干尽了脏活累活才被被抽调到核心区,封了个男爵。
凭什么这个贱种能和自己平起平坐?
“哦,我说贱种怎么会有贵族头衔呢,”他冷笑着打量着贝阿伦,“我还当是你把姐姐或者老娘卖给了给哪个大人。”
几个警探笑了起来。
贝阿伦收敛了笑,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很抱歉,副探长大人……我记得您是新册封的——”
“男爵。”
“男爵,恭喜。”他叹了口气,“我的爵位是继承来的……不知道您这种新贵,头衔是这么得来的。”
他再度行了一礼,“原谅我的无知。”
蛇沙的笑僵住了。
他猛地把匕首钉在桌子上,大步走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想干什么。”
“协助您的工作,大人。”
“我到看见一个人想逞英雄的蠢蛋……”蛇沙意味深长地伸出手玩弄着他脖颈的纽扣,“一个还对自己族人有留恋的蠢小子。”
他凑到贝阿伦耳边,“你该不会真觉得,一个贵族头衔能够保你平安?你猜猜如果你在这儿死于贱民暴乱,会有几个人追查这件事?”
几个警探面色不善地凑了上来。手有意无意地按住刀柄。
只消蛇沙一个眼神,就准备出手。
弦越绷越紧……
贝阿伦眯起眼看着蛇沙,冷不丁地大笑了起来。
蛇沙一怔,阴沉着脸看着贝阿伦。
“阿卜杜拉-蛇沙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贝阿伦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咧咧地走到了空地中央。
“一个年轻贱种贵族,某一天突然良心发现,在族人危难的时候赶过来,小心翼翼地挽回了局面——嗯,很经典的侠义小说故事。图书馆每年为了腾地方,总是烧掉不少这种旧时代的废纸。”
所有人愣愣地看着贝阿伦,不知道这家伙要搞什么花样。
“不光是您这么想,恐怕在场不少人,甚至于这位美丽的小姐……”他轻轻伸出手,刮了刮云娜小巧的鼻子,“都觉得我要来这么一出好戏吧。”
云娜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祈求和不安。
“副探长大人,请问您看着我,像是看到了一张英雄的脸么。”
“废话够了,你想干什么。”
“我想让您知道,我站在您这一边。”贝阿伦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肥皂,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请您少些试探,多些尊重。”
蛇沙冷笑了一声。
这个家伙在这种时候冒出来,也不知是在拖延时间,还是故意吸引目光。
但不管如何,先抓住他,自己可以慢慢拷问。
“够了——”蛇沙眼神示意手下逮住他。
两个警探快步上前。
然而下一刻,贝阿伦说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个线人——那个告诉您下水道里,可能窝藏了叛军的线人,就是我。”
3.
此言一出,周围纷纷炸了锅。
被绑住的几个俘虏恨恨地看着贝阿伦,似乎恨不得用眼睛扒了他的皮;周围街上的群众红着眼,有人一边高声骂着一边站起身来,随即被维持秩序的警探的逼迫下退了回去。
怎么会?
云娜看着近在眼前的微笑着的贝阿伦,心中突然一阵发空。
所有隐含的期待,似乎全部摔了一地。
他,是他出卖了自己的爷爷?
贝阿伦笑着看着众人仇视的目光,冲着沙蛇耸耸肩。
“你看——我不光是您的朋友,我还要仰仗您的保护呢。”
蛇沙拽过手下确认明白后,阴沉的脸色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诚恳的笑意。
“我为刚才的话向您道歉……贝先生,感谢您的支持。”
蛇沙笑着走到桌子旁边,掏出匕首。
“可我现在还在工作,等过两天您有空,我可以请您喝一杯——现在,我要继续干活了。”
说罢他抓起女孩的手。
“我再问一次,还有谁是叛徒——我数到三——”
“恕我直言,您这是白费功夫。”
贝阿伦淡淡地说。
蛇沙的手停了。
“您什么意思?”
“这条街上没有叛徒。”
蛇沙皱起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围面带仇恨的群众。
“你要包庇这些……人?”
“不是包庇——我只是说他们不是叛徒。”贝阿伦耸耸肩,看着云娜和地上的俘虏、老人,“不光那些人,甚至连这几个也不是。”
一阵骚乱。
“管好您的嘴。”蛇沙举起匕首指着他,“我感激您的协助,但要是再胡说下去——”
“之前,我向您的手下举报,告诉您叛军可能利用管道偷偷潜伏,所以您带人来搜查这边。”
他顿了一顿。
“但是很遗憾,我们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