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坡内,邹六平夫妇正在收拾物件,准备打烊了。
见是孙虎过来,那邹六平大叫一声。
“虎哥,您来了?”
“嗯,六子。我路过这,住几天。”
“好呐。”
安排好孙虎的住处,那邹六平来到后院,在侧门院子角上生起一堆火。两个大老爷们围在火堆前坐下,一人拿一瓶啤酒,唠些家常。
“六子,你们这生意怎么样?”
“嗨,一言难尽。我这啊,现在就靠周末撑着。以前呢,咱们时不时去白河打个渔,捕得多我还可以卖一些,捕得少,放在店里面做菜也够了。可自从上次摊上那事之后,我就有了心理阴影,再也不去白河了。顶多呢,也就和村里人一起,在白天搭个伴钓钓鱼什么的。再也不敢起早贪黑的下网起网了。”
“凶犯不都已经伏法了吗?”
“嗨,你是不知道,这白河一带是韩家人的地盘,以前韩平还在那阵,韩家人还时不时来找茬。”
“找茬?他们能找你什么茬?”
“毕竟,是我邹六平的渔网挂住了韩勇的秤砣,他们认为,要不是我这网,韩勇的事就不可能查出来,查不出来,韩勇韩潮也就不会进去。你是不知道,他们父子在这白河湾,势力不小。”
“六子,委屈你啦。”
“没事,听说这所长是市局派下来的,咱又觉得心里暖和了些。”
“六子,这事怨不得你,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嗯,以前呢,这白河当地人,还喜欢时不时来我吃个饭,喝个酒。现在,可少多喽。”
“没事,你们这白河的水不错,你这金凤坡正好靠着一个回水湾,可以养点虹鳟,再弄点鸡啊、羊啊,什么的。”
“呃,大哥,您看。”
邹六平站起身,指着侧门后面的院子,那里有一个羊圈,远处也有鸡舍。
邹六平笑道。
“虎哥,还真让您给说对了,我还真弄了这些营生。这些生意里面,最好的是虹鳟。咱们这地界,就数我这里养殖条件最好,水面也最大,十里八乡的都得来我这里进货。城里人过来,也喜欢到我这里来哈个啤酒,吃上一口烤虹鳟。”
“真好,明儿个,我也来条烤虹鳟。”
“好嘞。”
“最近你还去苇荡么?”
“这大冬天的,我也只在下午时候,拿着钓杆去抡两杆。”
“你们村的人都去么?”
“少多啦。以前夏天秋天,去的人不少。现在常去的,也就老金,他是雷打不动,每天必到,而且一去就是一整天。黄昏才收工。”
“老金?”
“是啊,这人是咱们村的老人,前面出去在外面混了十几年,去年又突然回村里了。没事开着个皮卡车转悠。”
“哦,他放船么?”
“不放。”
“下网么?”
“不下。”
“那他开皮卡干嘛?”
“我上次也问过他,他啊喜欢扎帐篷,喜欢烧烤,随车带着炉子、炊具、酒精、铲子、木柴和炭,兴致到了,随地垒起灶头就炖锅鱼。”
“这人有意思。”
“是啊,我看他有六十来岁了吧。却体格健壮,一点也不显老。”
“挺好,将来我要是老了,也学这老头。来干。”
“干。”
“六子,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我也去补个觉。”
“好嘞。”
孙虎实在是困极了,再加上喝了一瓶啤酒,倒头便睡。
第二天早上,正睡得朦胧间,听见有人在院外叫门。
“老板,开门,老板,开门。”
“来喽。”院内传来老板娘的声音。
“姐,不好意思啊。”
“金喜,你怎么又是这个点回来啦?”
“哦,我们亲戚家有个急事,我去帮几天忙,只能两边跑。”
“好吧,快去睡吧。”
“呃,这些水果是带给姐的,您别客气哈。”
“好啦,快去睡吧,这天天的。”
磨蹭到中午,孙虎来到后院,那邹六平在后院生了一大盆火,支起了个大餐桌。桌上是摊鸡蛋、烤虹鳟,还有一些炖羊肉。
“啊,真香。”孙虎笑道,拿起碗开始盛饭。
“金喜,吃饭啦!”
“好嘞。”
一直到孙虎快吃完饭,这金喜才上桌。孙虎打量着这个人,三十来岁的年纪,两个大黑眼圈,右手的手指焦黄,显是经常抽烟所致,虽然洗过澡,还是能够明显感受到身上的脂粉气。脸上虽然还带着些婴儿肥,但身材却还挺好,凹凸有致。
那女人见孙虎打量过来,不自觉地用右手捏了下衣领。心头暗骂一声,“流氓。”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盛饭,吃菜。一边吃饭,一边刷手机。
孙虎匆匆吃完,回到后院去找邹六平。
“六子,我先眯一会儿,下午你出门时叫我。”
“好嘞,我大约三点左右出门。”
三点左右,孙虎简单洗漱后,带齐装备,发动汽车。在前院等着邹六平。
不一会儿,这邹六平拿着钓具走了过来,上了孙虎的车。
孙虎抽出一支小雪茄,递给邹六平,然后发动汽车,奔白河而去。邹六平自己点火打上,美美地抽了一口。随着这烟圈的扩大,仿佛这男人的江山世界也一并雄壮了起来。
“六子,早上是哪个女人回来了啊?大清早的,真吵。”孙虎问道。
“哦,你说金喜啊,两个多星期了,这人的作息很奇怪。她每天都是早上八九点回来,回来之后补觉。然后吃中午饭,中午饭后补觉,三四点钟的时候再起来,然后就一个劲的刷手机,有时还会傻笑,经常五六点钟,搭个车去隔壁省的小港。第二天又这样。”邹六平道。
“咦,这个作息,不奇怪么?”
“是啊,我们店家,一般早上打烊,上午十点十一点才开门,她这么一弄,我们就得提前起床来给她开门。”
“她这是什么买卖呢?嘿嘿。”孙虎笑道。
邹六平一见,知他心意,笑道。
“我们啊,刚开始也以为是个出来做皮肉生意的,但一想,也不对啊,她要做皮肉生意,应该搭车去海都,而不是去那小港。对吧?中间有时候也搭过咱们白河村民的车,人家的确是去了小港,说是她们家亲戚有个老人病了,需要守夜。哎,这世道,有这份心的人不多啦。”
“嗯。”孙虎若有所思,总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但又不知道在哪见过。
不一会儿,车到白河湾。孙虎停了车,和邹六平走下堤岸。那苇荡深处,有个头戴斗笠的老人,用木条在水中搭了一个高台,他正坐在高台上钓鱼。
“金叔,又来啦。”
“六子,你们来啦。”
那人回头一望,与孙虎四目相对。孙虎只觉得这人气定神闲,俨然一幅大家风范。那人一见孙虎,也是威风凛凛,绝非普通村民可比。
“咦,这位是?”
“哦,金叔,我给您介绍下,这是虎哥,我兄弟。虎哥,这是金叔。”邹六平道。
孙虎一躬身,笑道。
“金叔,经常听六子说您耍得一手好钓杆,过来向您学两招。”
“嘿嘿,哪有什么好钓杆,就是靠时间耗。”
那邹六平走到苇荡。从岸上拖起一个木排,从岸边直伸进水中,搭在两个木桩上,稳如磐石。
“虎哥,您看,这木排还是金叔用剩下的,您看可结实。”
孙虎一看,可不,结构紧致,还全是硬木条,山榉之类的。
“金叔,看您这装备,这架子,就是行家。”
“虎哥,您可不知道,我们金叔,那在咱们白河,是这个。修车、洗车、木工、瓦工,全能,当年公社的时候,金叔还杀过猪呢。”邹六平道。
“哟,金叔,您这厉害啊,能者无所不能。”孙虎笑道。
“嘿嘿,听他吹的。”
“对了,金叔,这白河湾出了好几起命案,您坐在这深深的苇荡中,不害怕么?”
“嗨,那些人,杀人越货,无非是谋财害命,我这把老骨头,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喽。”
“金叔这个心态好,佩服。”
“咦,六子,你这朋友看来面生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金叔,虎哥啊,是海北人,这几天住在金凤坡。他啊,爱吃烤虹鳟。”
“哦,烤虹鳟好,烤鳟好哇。”那老头若有所思,又开始低头钓鱼。